第十七章 小初(第2/3页)

小初还是问:“那你会怎样?”

关贫贱大声道:“我就杀了他给你报仇。”

小初只觉一阵失望,又问:“如果他武功高过你,你杀不了他呢?”

关贫贱道:“那我不要命了,我跟他拼命!”

小初露出了贝齿,禁不住喜道:“如果我死了,你就不要命了?”

关贫贱忽正色道:“不是的,小初,我还有老爹,你如果死了,我不会跟着去死,但……我会伤心一辈子。”

小初脸上稍现失望之色,说:“那……那和你对‘耿大王’、‘庞一霸’的死,又有何分别?”

“有的。”关贫贱说:“耿大哥死,我像被卸了条膀子,庞前辈死,我像给人迎脸一拳……如果你……那我就会在心里被剜了一刀,没有心了……”

小初两片白玉的耳朵,飞起了两抹彤云。

关贫贱又期期艾艾地补充道:“不过……那时我只知道救你。没跟你谈过话,也没看清楚你说不定,没……没有那么伤心,也……也不一定……”

小初“噗嗤”地一笑,以袖遮脸,急步走出去,笑啐道:“你把人家说得那么不重要,还要说下去哩。”

她咿呀一声推开了门,原来外面除了星光,还有一弯眉月,月色下有一树枝多叶少的白花树,孤高清寒地沐在月色里,发出醉人的香气。

关贫贱跟小初在说话,鼻际一直闻到一种清芬如犀的香气,小初一走出去,那香气在房里消失,在外传了进来,关贫贱心头里怕失去了这馥香,便起身跟出去,只见一树白花,静得像酣睡一般,树下有小初,在搓弄袖角。远处有个老妇,正在扫花扫叶,堆在一起,静夜里只听“沙沙”的扫落叶声,和远处呼吆喝三的斗酒猜拳声。

小初忽道:“关大哥。”

关贫贱受宠若惊:“啊?”

小初缓缓说:“你不说讨我喜欢的话,都掏真心的说,我……我很喜欢。”

关贫贱不知怎么答是好,那妇人将落花落叶,堆在一起,点了一束火,落叶堆冒起了一缕灰烟,直催得静夜里的花树不住轻颤,关贫贱看着,觉得很不应该,小初回首看见他眉宇间有些焦切的神色,说:“你不要那烟熏着花树么?”

关贫贱还没有回答,小初就扬声叫道:“阿婶,不要烧了。”她的声音在夜色里听来,就像环佩击在驼铃上一般清脆。

那阿婶对小初似十分恭顺,应道:“是”关贫贱觉得有些诧异,小初在平家庄只是婢仆,怎会有如此地位,正要启口相问,忽见树上百点白花,点点飞起,如雨落下!

那一弯天际的眉月,忽然也飞了起来!

在黑夜的长空,弄了一个半弧型,连同点点落花,一齐向关贫贱身上罩了下来!

这不只落花!

也不是眉月!

而是一把弯刀,刀风掠起落花,飞斩关贫贱!

关贫贱呆了一呆,他向来应变奇快,但现在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软情蜜意满胸怀,乍遇奇袭,竟然忘了应变,甚至一时忘了自己会武功!

就在这生死一发间,小初轻轻飘起。

她拦在关贫贱身前,月色下,凛然无惧。

关贫贱惊喝:“不可”但已迟了,那一刀以雷霆之势劈下,却在小初发上硬硬止住,刀风逼得小初云发向左右飞飘,却未断任何一根发丝。

这一刀硬生生收住,比砍下去还要困难十倍!

那人显然也尽了全力!

那人蒙面,一身黑衣,露出两只精光熠熠的眼睛,正嘶声道。‘你又……”

小初仍然拦在关贫贱身前,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人眼睛露出极之忿怒的厉芒,关贫贱认识这一双眼睛:便是在百花洲上,蒙古人凌辱汉人时,三骑卷至但被巴楞喇嘛连杀两人中剩下的那名使弯刀的汉子!

关贫贱喝道:“你!”

那人一击不中,目中露出愤怒之色,见小初遮拦着,飞身上树,夜空里似一只白色幽寂的鸟儿,飞掠不见。

关贫贱心中有很多疑问,只见小初背向着自己,缓缀垂下了张开的手,她的衣衫透着月色一映,窈窕曼妙,直似一只蝴蝶幻作一个人儿。关贫贱不敢多看,只听小初悠悠问:“关大哥,你常被人冤枉的么?”

关贫贱想,适才那人无端端砍自己一刀,便是如此,不觉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初又说:“有一天,我也冤枉了你,你会怎样?”

关贫贱有无尽的悲苦,却说不出来。小初看着他方正的脸孔。叹道:“那时,也许你会杀了我……”

关贫贱觉得不是,正欲分辨,忽听那远处灯火处传来的声音中,忽有一豪壮的声音掺入:“我说平兄,咱们可是整整一十六年没拍过肩膊了!”

关贫贱听得全身一震,他震惊的不是那句话,而是说那句话的声音。

那正是他师父的声音!

于是不禁眉骨一耸,喜道:“我师父来了!”

小初毫不讶异,说:“不单止你师父,你师叔师伯,全都来了。”

关贫贱道:“那我现在就要过去拜见了。”

小初幽幽地道:“我带你去,谁阻着你呢。”

当下款移莲步,向前行,穿过一线天,两人在天然的石缝中就身而行,关贫贱闻到那淡若兰馨的香味,如果不急着要见师父师怕,真想永远这样,再也不要走到任何地方去。

大厅中灯火辉煌,一百二十六盏大宫灯,照得大堂通明透亮,平家庄的气派,果然不凡。

宾客虽不多,却更不凡。

关贫贱一走进去,就看见“春秋一剑”邵汉霄、“尚书一剑”魏消闲,“诗经一剑”祝光明、“礼乐一剑”杨沧浪、“楚辞一剑”文征常全在那儿,正在跟平一君饮酒畅谈,他忙一头叩了下去,恭声叫道:“弟子关贫贱,不知师伯师父师叔们驾临,有失远迎,乞请垂察。”

众人都停下杯筷,杨枪浪铁灰的脸色,更不好看,重重哼了一声,道:“给我丢脸的东西,现在才晓得我们来了!”

邵汉霄却挥手道:“你也辛苦了,听说还受了点伤,好点没有?”

关贫贱听大师伯如此关心自己,心里感动,说:“弟子惭愧,一时不慎,给打晕了过去,没有事的。”

邵汉霄笑道:“那就好了,过去拣张位子坐下吧。”

关贫贱起身后又躬身道:“是。”

邵汉霄是当今青城派掌门人,也这样说了,当无人敢再责。杨沧浪来得了平家庄,知关贫贱率先冲入琴心馆,但听说好似是为了救个平家庄的婢仆而迟迟不肯出来,反让大师兄的得意弟子徐虚怀抢了平婉儿出来,他原来知道平一君在“武学功术院”极有实力,又是“振眉师墙”的裁定人之一,如由关贫贱或自己弟子救出平婉儿,自己弟子能获“侠少”之名,角逐“墙主”也在所不难,可教自己大大威风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