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百日生命(第2/4页)

这句话,哄地一声,冲击得严苍茫一醒;尤其“血河车”三字,更加怵耳惊心。

……是的,这小子武功已如此之高,又增强十倍功力,至少已可与自己相搏七十招,在武林中,已不止于高手,简直是一流高手之列了。

……而自己近日放弃“十龙丸”之妄想,“十龙丸”已成了“百日十龙丸”了,自己所图,便是“血河车”上的成功!

……若这小子不死,岂不碍手碍脚。

这一下,用的是十成功力,打的是死穴。

方歌吟心里仍是在盘旋两句话:

你只有百日性命可活。

此药天下无可解。

(方歌吟方歌吟,你要死了,你快要死了。)眼看严苍茫那一掌就要击中方歌吟之“天灵盖”,手掌离命中目标还有一尺左右,狂澜已卷起方歌吟的发巾,正在此时,突然一苹手指,急弹严苍茫脉门。

严苍茫一见势头不对,急忙缩手,那一指弹空,“嗤”地一声,竟隔空把丈外石墙射出一个窟窿。

严苍茫猛同头,桑书云徐徐站起。

严苍茫知道要杀桑书云,已然无望。

桑书云脸上再也没有那恬静的微笑,他脸色煞白,青筋隐露,谁都知道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手。

严苍茫眯眼睛,发出歹毒的厉芒,忽然道:“桑帮主既然醒来,我等亦无需盘桓,就此告辞。”

桑书云没有答话,只把透白而修长的左手,平放胸前,姆指微屈,严苍茫知道桑书云又要发出“长空神指”,当下不敢恋战,一拉严浪羽手臂,掠出刹门,在雪地上狂奔,转眼不见。

这时方歌吟还愕在那一里,桑书云苦笑一下,哇地吐了一口血,几乎扑倒。

桑书云这一吐血,方歌吟倒醒了过来,扶桑书云道:“桑帮主,你怎么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桑书云勉力笑了笑,扶墙站起,心忖:这孩子心地倒好,此时此刻,还关住别人安危。

原来桑书云眼见方歌吟拼命维护自己,而被震伤,心中大急,又目见方歌吟被迫服“百日龙丸”,更是激怒,原本运功已大致无碍,只需些少时间调息,桑书云眼见严苍茫要下杀手,也顾不得如许之多,连起一口真气,力冲血脉气穴,强自起身,发出“长空神指”,惊退严苍茫。

但这一下强自运力,加上“长空神指”对内力十分耗损,一时不及调息,虽然掌毒全愈,仍惊震血气,吐了一口鲜血,四肢仍运不上力。

然而严苍茫却以为桑书云已全然恢复,以一战一,他要胜桑书云,已是极难,加上方歌吟本就远胜严浪羽,而今又增强十倍助力,对自己所下之毒手又必痛恨入骨,此地更是长空帮地盘,桑书云既然含恨,必不惜一切动用全帮出手,严苍茫转念之下,好汉不吃眼前亏,即刻逃逸,却不知其时桑书云乃强撑一口气,方歌吟他迷悯未觉,严苍茫反而失去这一除去劲敌的良机。

桑书云叹了一声道:“你舍命护我,我很是感激……而今你中的是“百日十龙丸”……我,我已活了半百,真愿意代你去死……”方歌吟听得心头一震,热泪夺眶而出,道:“桑伯伯快莫如此说,桑伯伯乃一帮之主,天下不知真有多少英雄豪杰,待桑伯伯栽培……晚辈能代桑伯伯死,死亦无憾……”方歌吟猛想起宋自雪的“生要能尽欢,死要能无憾”,自己自己真是无憾么?

桑书云叹道:“你为救我,方才如此……你本可不必这样。”

方歌吟道:“再来一次,我仍这样。”声音虽低,但却坚决无比。

桑书云已闯荡江湖数十年,原有一股热诚,但亦被这武林险恶磨得锋芒收敛,听得这句,也热血激荡,跌足道:“可惜……可惜天不假年,否则,长空帮下一代帮主之位,非你莫属……”方歌吟心生感激,简直是知遇之恩,“噗”地跪下,低泣不语。

桑书云望迸刹里封尘苍桑的佛像,发出一声长叹道:“这“百日十龙丸”……唉,是当真天下无药可解么?”

原来桑书云,也是人间英杰,严苍茫是聪明而多狐疑,没有容人之心,故无法大展鸿图,但专走奇功怪招,左道旁门;桑书云早有凌霄之志,侠客之心,又有一代宗主怀抱,以及扶助后进的胸襟。更得辛深巷的智谋,梅醒非等的善于组织,“长空帮”迅速发展成“天下第一大帮”。

桑书云早年也研究经药,严苍茫因是自己劲敌,桑书云亦十分注意,常派人打探虚实,当然牺牲人手亦不在话下。严苍茫炼制“百日十龙丸”之事,桑书云早有所闻,正苦谋对策之际,后又得悉寇叶偷盗“百日十龙丸”一事。

当日寇叶一旦得手,半恐被严苍茫抓住,故即刻服下,但已惊动严浪羽,不及取其余两枚,马上逃遁,劫余岛即生渲然大波,八大弟子,尽数被严苍茫或毙或废,然后离岛追逐,辛深巷当时正潜伏劫余岛,偷偷将寇叶拍开之封丸白蜡,带回交给桑书云。

桑书云藉蜡封上所余的一点点药末,化验观察,想复制出“十龙丸”,终觉一些必须之药草原本,早已绝种,无可再制,更惊人的发现,这“十龙丸”虽是能激进内息功力,但亦含剧毒,服之者活不过百日,而且以桑书云穷尽医理,便知比无药可解。

故桑书云早在严苍茫来寻获寇叶尸首前,便知道这“百日十龙丸”含毒的本质了。

外面雨飞飘,风狂吼,大地茫茫,方歌吟只觉一阵又一阵的奇寒。

桑书云忽然道:“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风雨很大,两人走在雨地里,后面一行深深的足印,很多又被大雨淹没。雨片打在颊上,贴在肉上,凉滋滋的,很快化成水,似两行情泪?脸都湿的。

天地茫茫,夫何所求?

方歌吟摇首道:“不。我不要。”

桑书云忽然停住脚步,凝视方歌吟,缓缓道:“我妻早丧,剩下一女,名叫小娥,你是见过他的;”桑书云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要,我就把她许配给你。”

方歌吟脑中一片茫茫,眼前桑小娥的巧笑倩兮,萦系不去,但他却道:“帮主美意,在下心领,我只有百生余生,何苦令人遗恨终身?”

若换作三个时辰之前,桑书云要将桑小娥许配给自己,方歌吟自是满怀的冰雪都化作兴高采烈,而今听来,只是雪中送炭,尽是同情和悲悯而已。

是以方歌吟拒绝。

桑书云凝视他,似看穿他的心事,“你是忠心守义的青年,小娥许配给你,我想她情愿的。”

情愿?方歌吟忽然想起长定城中,桑小娥在客店窗橘的阳光初照下,玉琢般清亮,神弛般傲岸,自己只不过是替人消灾解难的小角色而已,父仇未报,亲人死尽,随波涛时起落时沉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