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对决(第4/8页)

就在齐君元他们养精蓄锐准备进入秦淮雅筑刺杀齐王的时候,蜀国皇宫中的一个刺局正悄然进行着。但这个刺局太没有技术含量了,从一开始就似乎注定是无法成功的。因为做这个刺局的人是个从来没有拿刀杀过人的人,因为这个刺局并非单纯地要杀人,而且要杀心。杀掉刺标的争宠之心,同时在无形之中也杀掉蜀皇的宠爱之心。

这场刺局的结果没能如刺杀者所愿,但也未曾如被刺的刺标所愿。这是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结果,也或许早就有人想到了并刻意做了些什么,这才会出现这种结果。因为有人要利用这个结果,让下一步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

阮薏苡很安静地沿着蜀宫的赭色高墙走着,今天她没有带挂满药瓶的驮架,也没有穿那身似乎永不更换的黑色衣服。她今天穿了一身后宫仆妇的服饰,淡淡的、灰灰的,在赭色宫墙的映衬下就仿佛一抹被清风驱赶着的烟尘。

瑞馥宫远离其他宫院,显得偏僻冷清,就连走过去的宫道也见不到什么人。阮薏苡低头而行,一路走过来时只遇到一队内宫带刀巡卫和两个轮值太监。但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等级低下专做脏活累活的后宫仆妇,因为她现在的位置是后宫深处,又是在一大清早,这样的环境和时间别人很难想到还会有刺客出现。而且说句实在话,阮薏苡的样子也真的太不像一个刺客了。

阮薏苡的确不能算是一个刺客,即便她有再高明再诡异的杀人杀心手段,她都不能称为刺客或者杀手。因为她不具备一点杀人者该有的常识,刺杀实施的过程简易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以为只要换一身宫仆衣服就能掩饰自己,其实只要有人留心一下,就可以发现她装扮的后宫仆妇破绽百出。如果换作一个刺行中人的话,至少会预先学习模仿一下后宫仆妇的动作特点和神态身形才对。

除了装扮得不像,她还没有踩点。现在已经是前去刺杀目标了,却一点都不了解瑞馥宫里的情况。那宫里有什么设置、器具,刺标常在的位置,宫院里的布局路线是怎样的,自己该如何进如何出……这些她全都一无所知。

再有她的想法很简单,进去后直接接触到秦艳娘最好。要是接触不到,就找水和食物将蛊下了。宁愿让瑞馥宫中所有人都中蛊,也绝不漏过秦艳娘。但她却不知道,就那宫院里能见到的水和食物,肯定不是秦艳娘食用的。她所食用的水和食物,往往会有专人准备、专人送,其他人是很难接触到的。

而最为关键的一件事情更是阮薏苡万万想不到的,她这个不是真刺客的刺客,这趟刺杀面对的将是真正的而且是最为杰出的刺客。在这样的刺客面前,她所有的表现别人只需不经意地扫看一眼就能发现破绽。所以即便带刀巡卫没有注意到她,轮值太监没有注意到她,她仍是无法走进瑞馥宫的大门。

医玄斗

拦住阮薏苡的是瑞馥宫的置办。这不是官职,只是个没身份的杂役。但这杂役却是可以像申道人那样自由出入后宫的,而且给宫里置办应用,从中得到的好处那是非常丰厚的。

本来后宫的置办是有专门的太监总管负责的,所有需用全是统一购入。但是秦艳娘进宫之后却说自己原本是吴越人,蜀宫里统一购入的应用全不合她心意,特别是南音所用的一些琴弦、笛膜之类的东西,要么就是买不到,要么就是买的完全不对。所以秦艳娘央求孟昶,给送她来蜀国的舅舅派个职,专门给瑞馥宫购办应用。一则自家舅舅知道自己平时喜好,置办起来不会出差错。再则也是出于私心想让舅舅在蜀国多捞些钱,这样过些日子回去就不愁养老无资了。

孟昶当然会答应秦艳娘的央求了,不是由于宠爱秦艳娘,而是这事情不仅合情合理且通情达理。她没给家人要官要富贵,就想做个能出入宫中的杂役而已。而且从秦艳娘与蜀宫中差异挺大的生活习惯来看,她也真需要身边有个自家人照顾,花蕊夫人不还带个阮姑姑进宫的吗。其实送秦艳娘来蜀国的不止这一个舅舅,还有其他人。但秦艳娘来了些日子了才提出这么个小小的要求,这都让孟昶心中很有些过意不去了。

于是秦艳娘的远房“舅舅”凤盘云做了瑞馥宫专职的置办,而且还有皇上孟昶亲赐的九花金牌。但孟昶如何知道这舅舅其实是离恨谷天谋殿的“算盘”、江湖上人称“云中仙楼”的楼凤山。他在名字、隐号、江湖名号上各取一个字,取了个假名凤盘云。虽然楼凤山只是个置办杂役,但在可自由出入后宫的人中,他所持的九花金牌却是与大德天师申道人平级的。

和申道人有所不同,申道人是有事情时才偶尔进宫一次,而且一般情况下都是紧追在孟昶后面进宫,说完事情后马上离宫。他一个出家的道人,又被封为蜀国的大德天师,当然会很注意自己的举止。楼凤山则恰恰相反,他是白天没事就待在瑞馥宫里,晚上就住在蜀宫的西内侍房。只有在瑞馥宫需要些什么时,他才会出宫去。

其实陪着秦艳娘来到成都的几个人不仅楼凤山被安置在宫中,其他几个人也都给予了稳妥的安置,否则带他们来成都就没有意义了。不过其他人的安置根本不需要通过孟昶,比如说给王炎霸在军中安排个中军、助事之类的职务,那只需要王昭远给下个令就行了。比如说刘柄如、韩含花夫妇两个,他们本就进献拒霜花的方子有功。所以在孟昶下令全城遍种芙蓉花后,他们两个很自然地被官家聘用,专管那些从楚地找来的花农、山民种植芙蓉花之事。

阮薏苡走到距离瑞馥宫大门足足还有百十步远的时候,坐在瑞馥宫大门里面的楼凤山就已经看到了她。只需一眼,就已经从阮薏苡走路的姿态、神情上判断出这不是个一般的后宫仆妇。后宫仆妇的脚步没有这么坚定轻盈,腰背没有这么硬朗有力。这样的身形步法很像是练家子,但又和真正的练家子有着区别。再有后宫仆妇是做最脏乱事情的,就连宫院里扫地、擦灰都轮不到她们,自有宫院中配好的宫女、太监去做。所以后宫仆妇一般只需早晨和晚上两次到各宫院面前听候差遣,有事即做,无事即回。而现在这个点虽然早,却是过了等差遣的时间。

楼凤山没有动声色,他只是将凳子上的屁股稍稍抬了抬,这样他的身体就处于一个随时可以快速反应并动作的状态。这样当阮薏苡直接闯入瑞馥宫,而不是按规矩站在门口通报等候的话,那他身体的状态至少可以显得很正常的样子伸手够出,表示下阻拦的意思。当然,楼凤山也可以在这个后宫仆妇经过自己身旁时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幅度将其锁拿。在不了解对方是个怎样的对手,具有怎样的能力和功力,使用的又是什么武器的情况下,采用这种近距离快速锁拿对方的攻击方式应该是较为合适的。但是楼凤山眼下不会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秦艳娘虽然得宠了,他自己虽然也可以自由进出皇宫了,但那华公公却一直没有放弃最初的判断,始终盯着他们这几个人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