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沈飞飞(第3/4页)

“你再追着我不放,小心你的眼睛。”只听清柔的声音从桥栏外传来,一个苗条婀娜的身影仿佛从水中凌空跃出,飘落在桥头栏杆的狮子头上,她彩裙飞舞,在风中轻舒柔荑,微微挽了挽青丝。

沈飞飞此时似被五雷轰顶,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愉悦,抢上几步仰头大声道:“原来还是姑娘!我们当真有缘啊。”

桥头的明珠冷冷嗔道:“什么有缘,不过都是打这九歌图的主意,遇到也是极平常的事,你若再纠缠不清,我可要不客气了。”

“是是是,”沈飞飞却又向前走了几步,“不知姑娘芳名,是哪位前辈的千金?哪个门派的高足?啊呦!”这回却是脚腕剧痛,被明珠一针射穿,丝线收紧,沈飞飞一跤跌倒在地。

明珠道:“你我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何必多言,可别逼得我急了。”手腕微转,将丝线缠在桥栏上,转身急行。

沈飞飞一向手脚麻利,割开丝线,向前一扑,拉住明珠的裙角道:“姑娘,慢走,不知今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时候?”

明珠怒道:“当然没有!你这个人懂不懂廉耻二字?”

“懂是懂的,”沈飞飞居然脸上有些发烧,讪讪放开明珠的衣裳,道,“小生不过仰慕姑娘神仙容颜,不由想请教姑娘名字,想不到惹姑娘如此生气。”

明珠冷笑道:“你武功低微,品行不端,凭什么问我名字,等你至少能和我战成平手,再问不迟。”

“好,”沈飞飞道,“小生这就苦练,姑娘可要等我一年半载。”

明珠从未见过如此纠缠不清的人,当真无可奈何,轻抚桥栏微作沉吟。

沈飞飞亦步亦趋,走到明珠身边,道:“滚滚离水为证,我沈飞飞定当发奋图强,来日再求姑娘青睐。”

明珠微微一笑,柔媚凭生,沈飞飞看在眼里,心神俱醉,正在魂不守舍之际,突然觉得身子一轻,眼前已变作了黑沉沉的江面,早已无处着力,从桥头向着离水坠了下去。

明珠直听到江面上扑通一声,才掸了掸衣裳,轻轻哼了一声,道:“凭你也配让我等你一年半载?先练练水里功夫吧。”扭头对着桥头的人影嗔道:“六爷只管袖手在一边笑,任由他聒噪。”

辟邪向桥下水中望了望,笑道:“他虽然招人厌,却不比你偷偷出来闯的祸,这屏风多少人盯着,里面有多少周折,被你盗去,更是乱上添乱。我一晚上多少谍报要看,还要跟着你出来善后,亏你也叫我一声爷,全不知替我打算。”

明珠笑道:“虽说只是件屏风,到底也是我辛苦绣的,被那种贼寇盗去,不知会流落到什么俗人手上,六爷体谅我小心眼儿,别和我计较。”

辟邪道:“不多几日,成亲王就会将它买进王府,你的杰作摆在王府里,总该放心了吧。”

“成亲王是什么好人了,最终也逃不过抄家灭门的下场,但总比那小贼强些。”明珠道,“竟然敢说这是破烂屏风,伤他双腕还不够,真该废了他的狗眼。”

“他的眼睛迟早是你的,”辟邪不由微笑,睨了明珠一眼道,“江湖上人都道,沈飞飞看上的东西,不到手是不会罢休的。”

“六爷!”明珠恨恨跺了跺脚。

“你且慢回宫,”辟邪指了指明珠身后背的轴子,“你先把九歌图还回和娟馆要紧。”

“是。”明珠转身走了几步,忽而悠然叹了口气,道,“我苦战一场,自沈飞飞手中截下了九歌图,六爷不过动动嘴,就让它完璧归赵。六爷这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花招耍得高明啊。”

辟邪一笑,“戏法被看穿了啊,哈哈。”

宫里忙了半年,总算景佳公主四月初如期启程,针工局、内织染局也终于有了些清闲日子。好景不长,谊妃宫里却又传出喜信,娘娘的产期就在年末,太后和皇帝都有旨意,宫里各衙门要早做准备,只等小皇子诞生。

皇帝只在十七岁时,由女官邓氏诞下一位公主,大婚之后,皇后曾经有过一位皇子,还未及起名字,就夭折在襁褓之中。这些年来,就是成亲王也添了两个王子,皇帝已经二十五岁,尚无子嗣,无疑是朝廷中的心腹大患,因而皇帝对谊妃此次妊娠之喜十分重视,早命太医院日日看视,近期便举荐稳妇入内,由太后、皇后甄选。

谊妃能诞生皇子仿佛已是大势所趋,谁也不敢多做他想,都跟着主子们一脸喜气洋洋。但在宫内当差久了,大多知道不如意的事总是防不胜防,这日辟邪来问如何办这件差事,针工局管理太监张固不由叹了口气,道:“宫里也是多年没有这种差事了,虽说谊妃主子年末定能为万岁爷添一位皇子,但凡事总有个万一,咱们做奴才的,讲究的还是滴水不漏,尽管按老规矩,”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来,“办两份。”

“是。”辟邪想了想,又问,“按哪个规格儿办呢?若是位皇子,就算不是嫡出的太子爷,怎么也是位皇长子,况且谊妃出身高贵,是正经的主子娘娘,不同从前邓主子,您老看从前有没有先例?”

“哪有这种先例,”张固道,“历代万岁爷都是成年登基,在太子东宫里就有长子诞生,你若真要讲究,只得问礼部了。”

“是。”

“万岁爷常常召你,不如想法问问皇上的意思。”

辟邪笑道:“皇上忙于朝政,哪有闲工夫召我,再者,怎么说还有七八个月,现在提了,皇上多半觉得时候还早,不以为意。”

果然被辟邪猜个正着,皇帝听礼部一提此事,便不耐烦道:“那是年底的事,如今朕在意的不是这个,最要紧的,还是母子平安。你们先拟一个折子给太后、皇后看就是了。”

皇帝烦恼的却另有其事,景佳公主已经住进凉州驿馆,原本婚期就在五月十五,却因匈奴南下来犯,凉州首当其冲,凉王必隆不得已赶赴重关督阵,只怕婚期要一拖再拖,护送公主出嫁的礼部侍郎窦兢加急的折子来京,请皇帝示下。

皇帝对草拟诏书的霍炎道:“让他只管在凉州等着,多会儿必隆回了凉州,多会儿行礼。”

成亲王道:“皇上也不能怪他,他是个文官,到了那种边疆之地,听说匈奴来犯,总会战战兢兢。”

皇帝道:“边关将士跟他一样有血有肉,他贪生怕死就情有可原了么?”

“皇上就是这样,”成亲王笑道,“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臣这里有个折子,藏了一天了,皇上看了别骂人。”

皇帝接过来一眼就看到“于步之”三个字,脸色一沉,合起折子对周围的人道:“你们都下去。”看着殿上人都走光了,才对成亲王道:“你还有脸面提这个人?当年若不是我拦着,这个于步之早就被母后乱棒打死了,现在你又要举荐他做寒州的知府,只要有一点点风声透进母后的耳里,他还有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