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凉王必隆(第2/4页)

“公主可知道这个女子乃是凉王最宠爱的侍妾?”

景佳对季嬷嬷的话不以为意,心不在焉道:“是吗?”

“公主可别小瞧了她,凉王宫里都叫她禾蓝妃子呢。凉王从前没有正室王妃,不能封她,现今只等公主和凉王完婚,就会给她侧妃的名分。”

“嬷嬷真是爱取笑人,”景佳将窗帘放下,低声道,“这是要我堂堂中原的公主和她一个小胡女争宠不成?”

“奴婢不敢。”

“若不是见你这么大岁数跟我北上,此刻就要掌你的嘴。”

马车突然一晃,顿时停了下来,外面一片马嘶人沸。季嬷嬷掀起前面的帘子,探出头去问:“这是怎么了?”

禾蓝掉转马头过来,指着北方一线滚滚飞尘,道:“这是有四五千的人马,距此不过十、里开外。”

窦兢急急赶上来,正好听到这句话,脸色已经惨青的一片,语无伦次道:“公、公主,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禾蓝道:“中原将士两千人,凉州护送的侍卫两千人,勉强能与他们血战,但难保公主周全,现今只得由你们四千人抵挡一阵,我带着公主往东南那座山丘后面躲藏。”

汉将鲁修也拢了过来,点头道:“就依禾蓝妃子所言,窦大人钦命在身,也请一同先行回避。”

“是是是。”窦兢如蒙大赦,对着车夫道,“还不快随禾蓝妃子去。”

禾蓝道:“这时还怎么用马车,公主,请移驾到外面来,臣妾带着公主骑马走。”

季嬷嬷道:“公主千斤之体,与外臣相见,与礼数有悖,不妥。”

窦兢急道:“这时逃命要紧,还能讲究这个?”

季嬷嬷立时语塞,回到车内请公主示下,只急得窦兢满头冷汗,围着马车乱转。

景佳公主在里面沉吟了半晌,才带着厚厚的面纱,由季嬷嬷扶出来。

季嬷嬷道:“公主不会骑马。禾蓝妃子请多照应。”

“我晓得。”禾蓝伸手将景佳提到自己马上,大喝一声,领着自己的使女和窦兢等人,向东南疾驰。公主紧紧环着禾蓝的腰,只管将头埋在她背心里,身体仍在不断发抖。

战马跃上山坡,眼前一带开阔山谷,身后已传来滚滚马蹄雷鸣。禾蓝回头望了望,喝道:“快走!”

窦兢身若筛糠,忙道:“是。”第一个冲下山坡。禾蓝贴身使女阿琉紧随其后,与窦兢并驾齐驱,从腰中抽出马刀,望窦兢颈中一挥,白光凛冽,伴着骨断筋折之声,窦兢的头颅飞出丈外,断躯尚在鞍桥僵持半晌,才摔落马下。

禾蓝疾驰过来道:“带上他的马。”

公主似乎仍不知发生何事,只顾抱着禾蓝不放。十几骑彩衣骏马,向着草原深处不停飞奔。顷刻众人已经越过两座缓坡,阿琉上前对禾蓝道:“妃子,此间仍不见追兵,难道事情有变?”

禾蓝皱眉道:“带着她总是麻烦,不如趁早就地解决。”回身一把将公主从马上推了下来。

公主一声惊呼,翻滚出好远,伏地哼叫不止。众胡女圈回马,围着她嬉笑。

阿琉在马上道:“凭你这样,怎配作凉王的王妃,还妄想要压着我们禾蓝郡主一头?”

禾蓝冷笑时也有惊人的妩媚,流动着漆黑的双眸向阿琉使了眼色。阿琉跃下马来,持刀就来抓公主的头发——利刃入体,血光飞逝,一瞬寒芒从阿琉身上透胸而出,倏然即没。禾蓝大惊之际已见公主凌空飘飞,一柄水色长剑从华丽的嫁衣里生出,迅疾无声,挟着冰冷剑气向禾蓝刺来,面纱之后那浓郁的眉目仿佛扑面而来,清澈得犹如万里蓝天下的一朵寂寞白云。

“男——”禾蓝半声惊呼被长剑刺断在咽喉里。

青年长剑雷霆奔袭,尚在众使女惊愕之际已连杀五人,余下的五个使女疾疾策马向四处逃散,那男子摘下死尸身上背的箭壶,五箭连发,五个使女应声而毙于马下。

禾蓝捧着喉咙,伏在马上兀自挣扎,身前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浸透。那男子走到她马前,将她拖到地下,“凉王还有两句话带给你,”他俯下身慢慢道,“‘今天,只当是本王对不起你罢。’”

年轻人说这段话时,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凄楚神情,以至让禾蓝幻想到凉王无限的凄婉爱意,禾蓝的感叹窒息在胸腔里,在她垂死的眼中,年轻人寒绢华裳,轻柔晶莹,隐隐透出草原金色的阳光,就象天际的浮云。

鲁修掌持军旗,令四千人退至缓坡上,居高临下散开成新月型,将公主嫁车围在正中,凉州将士多擅控弦纵马,排列在最前,只等一通箭射了,就跃马而出杀入敌阵。随公主来的中原官兵有很多是宫里侍卫或九门提督衙门里的人,不擅马战,领命围拢在嫁车四周,以静制动。鲁修虽说官位已至参将,但是多年一直在九门提督衙门任职,从未亲历沙场,心里也没有谱,捏着一手冷汗,向凉州的侍卫统领赤胡望去。赤胡会意道:“将军布阵甚妥,无妨。”

片刻之后,远远那线飞尘就遮天蔽日地到了眼前,更有一骑脱众而出,当先奔来。鲁修令旗高举,正要发令,赤胡突然大声道:“将军且慢!那人手里持的是凉王的旗号。”

“凉王必隆恭迎公主凤驾。”那人将手中杏黄的旗帜张开,高声疾呼。

鲁修喝道:“不要动。小心有诈。”

“的确是王爷!”队伍里有凉王府里的侍卫,指着前面“凉”字大旗之下一骑黑色骏马道,“那是王爷的马。”这边四千人方才额手称庆,一阵欢呼。

凉王箭伤已然痊愈,旋风似的赶到阵前,勒住马首,轻捷地跳下来,匍匐在公主嫁车前,叩头请安:“臣必隆谒见公主凤驾,公主吉祥如意。”

车内传来公主平静的声音道:“凉王军务繁忙,尚出城三日来见,本宫足感凉王盛情,凉王请起。”

凉王起来又恭身道:“公主千金之体,不远万里至此荒凉边疆下嫁,臣必隆诚惶诚恐,犹感朝廷隆恩。”

“凉王言重了,凉王镇守险要,乃朝廷重臣至宝,朝廷仰仗凉王犹多,请保重贵体。”

他们互相彬彬有礼致意,既然凉王绝口不提禾蓝,公主也不愿多说一个字,就连窦兢也被人忘得干干净净。

公主平安到达雁门关,与凉王择吉日行合卺礼,凉王的谢恩折子也不日到京。皇帝得知窦兢与匈奴匪徒遭遇之际,为护驾殉国,着实感叹了一番,在窦兢身后追赠犹厚。

至于这段禾蓝的插曲,凉王与王妃不提,辟邪也不提,皇帝自然就无从得知。

姜放忍不住问辟邪道:“主子爷觉得这件事不用和皇帝说?”

辟邪道:“既然公主安然无恙,咱们也没必要去捅破他们皇亲国戚间的丑事。再者,这件事我还没搞清楚原委,说得多了,不知会牵扯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