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高以仁(第4/6页)

如意道:“别,难得我们哥儿几个有闲聊上几句。”

进宝笑道:“二师哥不是不知道,师弟我现在让皇后差到谊妃那边,也忙。赶明儿再请二师哥喝酒。”

“也好。”如意见他们出了院子,才问,“怎么回事?”

张固道:“没什么,老了,记性不好,把两个小哥儿的棉袄给忘了。偏巧小顺子路过,他们便围着看了两眼小顺子的新夹袄。”

“这才不是新的呢。”小顺子万般委屈,“我一年里长了不少,去年的夹袄、棉袄,就连师傅的旧衣裳也不能穿了,是明珠姐姐找出五师伯的夹袄重新缝了给我穿。”

张固笑道:“小兔崽子,刚才机灵劲儿都去哪里了,这话不早说。”

“二师伯知道,我老远见到三爷四爷就大气不敢出,甭提说话了。”

如意听他说这是驱恶留下的东西,不禁睹物思人,勉强笑道:“你小子也长得和我比肩了,今后也出息些。你等着,我问张老几句话,就去看你师傅。”

小顺子喜道:“好。”

“你高兴什么,我过去就叫你师傅教训你,少让你出来惹是生非。”

他们到居养院时,辟邪正倚在炕上看书,如意道:“你别起来了,好些没有?”

辟邪合上书道:“没什么不好,就是想偷几天懒。”

小顺子道:“师傅他着凉就会胸口痛,多亏我替他揉。”

辟邪笑道:“我没断的肋骨已经不剩几根了。快去给二爷倒茶!”

如意道:“我才刚从针工局过来,皇上让我去问问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应该是差不多了。谊妃就在十一月里,到现在谁还敢怠慢。”

“你猜怎么着,我碰上小三、小四了,倒提醒我问你件事。皇后把进宝差到谊妃宫里去了,说是让得力的人伺候谊妃待产,我总觉得不舒服,你怎么看?”

辟邪道:“要说宫里最不希望谊妃诞生皇子的人,就是皇后了。”

如意点了点头,看见小顺子端茶进来,便道:“你不是要去找明珠么,快去吧。”等他走远了,低声问道:“你看进宝会不会……”

辟邪叹了口气,“四师哥的手段咱们都知道,谊妃若是诞下公主,大家太平;要真是位皇子,只怕她的庆祥宫从此不得安宁。到时候一定要盯紧每个人。”

如意道:“稳妇是太后选的,进来看过多次,皇后、谊妃都问她到底是龙是凤,可惜那婆娘嘴紧得很,死活不肯说句准话。”

辟邪扑哧一笑,抚着胸口道:“任谁也不会开口乱说,还要命么?”

如意皱眉道:“小六,你实话跟我说,你到底什么病?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是不是用功太急了?看过太医没有?”

“看过的,陈先生说没事,今冬只管服他的药丸子,开春就能痊愈。”

“陈襄?”如意笑道,“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天气真的是冷了,十一月里,天空阴霾,大雪垛在乌云之上,就是不肯飘落,琉璃宫顶没有阳光普照,也是颜色尽失。宫里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躲在屋里,甚少出门,火墙暖炉烧着,烤得人口干舌燥,对比户外的阴冷,又是另一番滋味。因皇帝嫌屋里干燥,吉祥如意便命人挪了十数盆花草水仙进来,顿时吸尽屋中焦躁之气,无论哪个角落,都是沁人幽香。皇帝没事喜欢拿着各地密折走到花草前头读,仿佛这就能压下心头的暴戾之气。

自从向各地遣派征粮使之后,驻外戚藩地的征粮使几乎三天之内必有密奏上京,再加之寒州布政使蔡思齐,一大堆折子里没有说过亲王们一句好话。这些折子连刘远和成亲王也不便看,皇帝只能问辟邪道:“难道真的都有如此反意?为免太嚣张跋扈了。”

辟邪捡出几个细细看了,笑道:“皇上看,这里说西王白东楼私制衮冕,暗藏圭玺,意图谋反,奴婢就觉得不尽不实。白东楼就算大逆不道至斯,也不会让他的衮服玉玺随便示人,朝廷下来刺探的专员如何轻易得知?”

皇帝道:“你看里面有不实之处?”

“这种事自然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过皇上既早知他们野心不小,结党为患,现在就算他真的有衮冕圭玺,皇上也不致惊异,不必动怒。”

皇帝笑道:“有你这么一说,朕的确是生了些闲气。不过话说回来,何以这些折子里都说的是亲王们的不忠不敬的罪状?”

辟邪道:“皇上铲除藩政的决心众所皆知,这些官员深晓圣意,自然捡皇上想听的说,有时急了些,难免杜撰。这里有蔡思齐和高以仁的折子很有些看头。”说着将两人的折子递还给皇帝,“这里说东王杜桓每年所得的税银里大概有五十万两总不归库,去向不明;高以仁所奏的却是督州道游击将军日前押运十辆大车径直进了洪州,且打探之下知道每两三个月都有督州的人押送车队到洪州,所运货物为何、去向为何,至今不知。另外,高以仁将青洪两州的税收、地产、兵力布防研之甚祥,颇能为皇上所用呢。”

“这两个人很得力,算是用对了。”皇帝起身踱到花前,叹道,“朝廷里还有这样的人么?”

吉祥在外面轻嗽一声,禀道:“万岁爷,谊妃庆祥宫里的进宝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万岁爷要不要他进来禀奏?”

皇帝道:“今儿是十几了?”

“回万岁爷,”吉祥笑道,“昨天是十九,今天已经是二十日了。”

“你去问进宝是不是谊妃要生了?若是,就让他快回去,那边要紧。辟邪,”皇帝道,“朕想要你到乾清宫当值,你给朕做密折节略,针工局的差事交接掉。”

“皇上提携,奴婢感激涕零。”辟邪叩头道,“若是……”

皇帝笑道:“若是时机更成熟些便更好了,对不对?”

“皇上圣明。”

皇帝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再想想。”

辟邪退出屋外,看见霍炎在廊下手里拿着件折子,正叫小监们替他匆忙解下斗蓬。

“公公,”霍炎拱了拱手。

“探花郎,少见。”辟邪一笑,走近了些,“眼看日暮,霍探花还在当值?”

霍炎笑容十分难看,道:“刘太傅让卑职先拿了这个急件到乾清宫来,到底是洪王的急件,成亲王这便也要赶来。”

辟邪一怔,见霍炎身形将小监们挡住,将手中洪王的折子迅速展了展,辟邪一目十行,看了个大概,微微蹙眉,旋即笑道:“皇上不刻就要召见霍探花,奴婢这就告辞。”

霍炎等了一会儿,听皇帝叫了,才将奏折递进去。原来皇帝正准备去慈宁宫和太后一起等谊妃消息,连衣裳也换了,现在将厚重衣裳脱了,抢过霍炎手里的折子,问:“什么急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