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黎灿(第2/6页)

如意忙摇手,“我不识字,辟邪写。”

辟邪淡淡道:“我病才好,提不得笔。”

门帘一响,明珠托着几只细瓷碗儿进来,道:“几位爷吃点心。”

兄弟三人面面相觑,都笑了。明珠冷笑道:“我在外听见了,可别指望我。不如这样,这元宵的馅儿里包着金钱一枚,谁吃到了,谁写。”

“甚好。”众人都笑,纷纷伸手去抢。

这元宵里裹的是核桃仁和玫瑰馅,甚是香甜,如意吃了两个,才要叫好,牙里咯着了什么,知是金钱,顿时不敢出声。

吉祥吃得甚快,放下碗笑道:“如此,我便回家过节,好歹也大半个月没回去了。”

姜放道:“六爷如何?天色尚早,不如出去走动走动。”

辟邪笑道:“正合我意。大统领稍等。”

他进去换衣裳,明珠拾掇了碗,笑嘻嘻对如意道:“二爷,大吉大利啊。”

如意跺了跺脚自回房中,在外面喊:“两个小兔崽子过来,给二爷磨墨。”

众人笑了一会儿,辟邪已穿了件素净蓝缎皮袄,遮了宫衣,同姜放从震北门出宫。京都繁华,似要在这几天里一起绽放出来,一路上灯彩招摇,轻车翩驰,都是崭新的气象。两人拐进兰亭巷,新年伊始,原先红色的竹篷,也早让人用新篾换成了翡翠顶子,底下密密麻麻都是各家的元宵灯,不必点燃,便觉得灿烂纷呈,眼花缭乱了。

好在正旦至上元节,兰亭巷一向萧条,行人不多,辟邪和姜放来在栖霞院门前,两个小厮正冻得跳脚,见了忙上前请安。

姜放道:“大冷天的不在屋里,又没什么客人,站在外面吃风么?”

小厮笑道:“爷不知道,妈妈叫我们两个看着那盏灯呢。”

姜放和辟邪回头,果见竹蓬正中挂着盏一人高的水晶透明的跑马大油灯,四面彩缎的宫灯围着,煞是辉煌。

辟邪笑道:“灯固然是好的,也不至于冻坏人。”

小厮道:“六爷心疼小的,小的们更该门前候着爷来,方便伺候。爷快里面请。”另一个一溜烟地进去请栖霞。

栖霞穿着簇新的紫貂裘,六枚金钗挽发,玉蝴蝶簪头,飘飘洒洒地迎出来,盈盈万福。三人互贺新年,请入回眸楼。丫鬟排下八样小碟,烫酒奉上,垂手退出。

栖霞对姜放道:“厨子翻了新花样,你不去学个新鲜?”

姜放喜道:“他却没有回乡去么?”

“我把他一家都接了来,正欢天喜地呢!回哪里去?”栖霞推他出门,回来对辟邪道,“忧官儿来信了,二先生先前确实脱身去了洪州,没几日又回去了。”

“可知二先生那些时日做了些什么?”

栖霞摇头道:“不知道,进入洪州地界便失了消息。忧官儿还在查。”

辟邪颔首道:“那孩子,是不是太年轻了些?”

栖霞抿嘴一笑,“六爷自己也是小孩子呢,还说他?”

两人听见姜放上楼,便说些别的闲话。姜放进屋道:“嚼鬼!爷要不要来点儿?”

栖霞嗔道:“又是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胡话?”

辟邪笑道:“他说的‘嚼鬼’,不过是驴头肉罢了,宫里难得有人腌得好,我是不吃的。”

栖霞起身恨恨道:“那老申,怎么把这种东西弄进厨房?”

姜放见她慌慌张张下楼,不由笑她。辟邪道:“宴无好宴,大统领什么吩咐?”

“主子爷别寒碜我。”姜放坐得近了些,笑道,“我是替皇帝赔不是来的,六爷给个面子吃杯酒。”

辟邪仰头大笑:“不敢当,要不要我叩头谢恩呢?”

“哈哈!是我说错了话,先罚一杯!”姜放吃了杯酒,从怀中拿出谍报,“最近爷那处人杂,谍报总是耽搁,爷恕罪。”

“什么话?”辟邪笑道,接过来看完了,叹道,“贺里伦冰雪万里,苍鹰不飞,难为他们北边的人三五日便传谍报到京,辛苦了。”又道,“均成的伤势渐愈,无奈风雪之下兵马只得扎驻贺里伦,到了开春,正是他们锐气满盈,中原朝廷用兵,不能再拖了。”

“是。”姜放道,“震北大将军要不要叫回京中议事?”

辟邪笑道:“这个人清高自负,叫回来了,我们又能将他如何?”他执杯在手,饮了一口,忽道,“你听。”

隔了两间房,不知坐了什么人,突然哄地嚷了一声,放声大笑。栖霞院的姑娘在内高叫:“如此扭扭捏捏,也算是探花郎么?”

更有人道:“且拿住那个姓游的,他是榜眼,如何能放过他。”

辟邪和姜放不禁相视失笑,原来吵吵嚷嚷的竟是宫中一干心腹的侍卫,两人本来无事,姜放便请辟邪一起移步过去凑凑热闹,却见游云谣、郁知秋和胡动月带着四五个辟邪点中的侍卫叫了八九个姑娘吃酒,见有人进来,先是颇为诧异,待到见是侍卫统领和青衣总管,纷纷站起身,请安的请安,问好的问好,七手八脚让了两个上座。栖霞已将辟邪和姜放的席面送至此处,重上新菜,辟邪对她道:“我们坐坐就走,难不成在这里招人厌么?”

“公公说的什么话?”游云谣笑道,“难得这么巧,天色尚早,多饮几杯再走。”

辟邪四周打量了一圈,见其中有个年轻人颇为面生,于是问道:“这位是——”

“这是新朋友,”郁知秋道,“梧州总兵举荐的游击将军,奉旨近日到京。”

“在下黎灿。”年轻人起身笑着抱了抱拳,他二十四岁上下光景,体态欣长,举止潇洒不羁,俨然是个世家子弟的模样。

辟邪笑道:“在下辟邪,是在宫中做事的。”

黎灿这才耸然动容,道:“原来是宫中的大总管。”

“这是别人的戏言,将军且勿当真,”辟邪笑道,“在下只是宫里的使唤奴才罢了。”

“在下在梧州就听说公公替皇上钦点武进士一事,原来公公的武功修为也甚高强。在下从小痴迷刀马,倒很想向公公讨教。”

“武功的事,我是不懂的,只是各位武进士确实身手不凡,外行一望便知罢了。”

郁知秋道:“公公可知,这位黎兄的功夫极其了得,我等六个人都战他不下。”

胡动月道:“游兄却未出手,不然结果如何,也难说得紧。”

游云谣笑道:“不要提我,大统领与公公都知道,这些人哪个是省油的灯。不过是口角之争,就要蜂拥而上,大打出手,好在黎兄也朝廷命官,不然传了出去,岂非有失体统,丢了朝廷颜面?”

辟邪朗声一笑,心中暗自诧异,饶有兴味地看着黎灿,道:“原来黎将军竟有如此神勇。不知将军使的是什么兵器?”

黎灿转眼看来,眉目黑得清冽,夺目的骄扬跋扈,道:“在下平时不携带兵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