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内廷将军(第2/5页)

“谁是赤胡?”李师睁大了眼睛四处看。

黎灿已笑道:“你还管他?他却不似你这般没出息,又杀入战团去了。”

东方的星辰却黯淡,血红的天际极是耀目,炮声更是轰鸣不已,想来渡口正激战不休。偷渡得手的匈奴大军差不多都过了河,来援夕桑河谷的人马不过万人,领军的陆过见接应到了辟邪,恐为匈奴大军包围,便下令且战且退,从方才打开的缺口向渡口回撤。

“难道连京营也到了渡口了?”辟邪看了看身边的人,回过神来,厉声问道。

黎灿道:“放心,京营扈驾在出云,过来的就是我和李师二人而已,昨夜收到王骄十急信求援,大军前锋已从出云出发,我领的是皇帝的严旨,接应不到你,便不用回去了,战死在夕桑河谷罢。”

他学皇帝的强调,有七八分的神似,辟邪想笑,却懒得牵动嘴角。好在一路上被黎灿和李师牢牢守护在中军,只是骑马,不必再行交战,有时倦意涌来,闭上眼睛,就觉有人托着自己的后背,小心翼翼不让跌在马下。

一时退至渡口,西北两翼都是敌军,苦撑片刻,便汇同了凉州骑兵。陆过骁勇,不过半天的功夫便在这万人中一呼百应,他一声令下,援军顿时振作精神反攻。他得空策马过来,对辟邪抱拳,“公公,我途中已遇皇上的乐州大军,从中调得骑兵一万,这便率军在此御敌,公公且与他二人赶回銮驾前吧。”

“多谢援手。”辟邪也拱手道。

“哪里话。”

“流火……”

陆过摇了摇头,“已死了。”

辟邪黯然,不知如何对陆过说起。

陆过却道:“公公不必放在心上,战马原该死于沙场。”

“是。”

李师却吼道:“少提流火了,该杀敌的杀敌,该睡觉的睡觉。”

“是。”陆过向他一笑,提马奔回阵中。

“还睡不得觉,”辟邪对黎灿和李师道,“统领此处凉州骑兵的是汉将刘思亥,我们且去他处。”说话间却觉有人使劲拽着自己的罩甲,呜呜地哭。

“别去了,师傅。”

辟邪借着火光,终于有暇看清了小顺子的脸,不禁讶然道:“你怎么来的?”

小顺子擦着眼泪,道:“师傅不记得了?我在夕桑河谷找到师傅的,一直跟在师傅马后。”

“哭什么?”李师道,“你师傅不是好好的?”

“你懂个屁。”小顺子骂道,将辟邪的头盔摔在李师怀里。

黎灿厌烦李师和小顺子见面就吵闹,挽过辟邪战马的缰绳,“我们走。等他们吵完,只怕匈奴人已攻下出云了。”

刘思亥的中军距渡口不到一里,缓坡之上,黑压压一片壕营尚在。辟邪一行叫开辕门,黎灿笑道:“内廷将军在此,要见你们刘护军。”

守门的凉州军士尚在疑惑,辟邪解开罩甲,从中掣出皇帝手谕来,交给他看。

那手谕已是血淋淋辨不清楚,周遭的人都是唬了一跳。

“放他们入营。”远处一员凉州大将精赤上身,右臂胸膛上缠满了绷带,纵马过来高叫。

“赤胡将军。”守军喜道,连忙大开营门,容他们驰入。

赤胡道:“我来向刘护军禀报战况,你们如何还不回出云銮驾处。”

黎灿道:“我们过来看看再走,若此情急,还须往西边求救。”

“怎不情急?”赤胡道,“西北两面夹击,在此鏖战的只有凉州兵马,田凌那个王八羔子竟无一兵一卒来援,赶到此处的火炮已有三成炸膛损毁,再过一刻东首让人渡过河来,连退路也断了。”

黎灿道:“我随你去请见刘护军。”他转脸看看辟邪等人,“你们在此歇一会吧。”

“箭已用尽了,”李师也道,“我寻些趁手的家伙来。”

围在身边的人眨眼间走得精光,夜风吹在辟邪身上,令他冷不丁一个寒噤。小顺子忙道:“师傅的衣服都湿透了,全用身上的热气捂干它,怎么会不冷?”他解开铠甲,竟从里面拿出个干干净净的衣裳包裹来,“师傅换了干衣裳吧。”

辟邪失笑道:“小顺子,你这一套排场是和谁学的?”

“七宝爷爷还在时,就教训过了。”

他伸手要助辟邪脱去铠甲,被按住了手。

“不在这里。”辟邪左右看了看。此时营帐大多是空的,他随便找了一座无人的帐篷,在里面小心解开铠甲。“可看得见箭杆么?小顺子?”身后半晌无声,辟邪转回头,却见小顺子又在擦眼泪,不由嗔道:“你怎么这般没出息,难怪总被李师欺负。”

“我欺负他才对。”小顺子叫道,“只是看见师傅这样,我便忍不住。要是明……”

“明什么?”

小顺子见辟邪声色俱厉,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道:“没什么。只是伤处离咽喉不过两寸……”

“你不是和陈先生学医么,”辟邪柔声道,“我正靠你救命呢。”

“是。”小顺子从靴筒里拽出匕首,晃亮火折燎了燎,手脚麻利地将断箭拔出。

辟邪见他包扎得整齐,咳了一会儿,微笑道:“终于有一天能用得上你,再过一阵子,就能让你办大事啦。”

小顺子却无半点欢娱,忧心忡忡道:“师傅伤得重,还是回去吧。”

“不要对别人说。”辟邪重新披甲,“我们还有要事。”

他们帐中出来,黎灿正举着火把四处寻找,见了他们一叠声叫:“快、快。”

“怎么?”辟邪跟着他牵过马来。

黎灿道:“刘思亥不在营中了,已去渡口督战。适才探子飞马来报,田凌守不住了,正要放弃渡口向出云回撤。”

西方又是一轮杀声撼天,似乎山峦崩动,黎灿的语声也顿了顿,动容仰头观望,道:“看来凉州军西翼吃紧,全军崩溃也不过一会儿的事。”

“朝廷援军呢?”

“刚刚看过,火龙一般地来了。”赤胡拨马拢过来,“半个时辰内就到。”

虽说令凉州军与匈奴激战,本是辟邪的用意,但此时容田凌后撤,任凉州军被围,凭空折损五六万精兵却是另一回事。

“要回撤出云也不是这般兵败如山倒的颓势。”辟邪道,“赤胡将军且禀告刘护军,请他率军向东翼缓缓回撤,我去田凌处,带他的兵马向西与你们会合,撑上小半个时辰,渡口就有救了。”

“知道了。”赤胡策马而去,忽而又兜转回来,道,“那田凌是个老奸巨猾的混账,将军可不要吃了他的亏。”

“多谢提点。”辟邪上马拱手。

黎灿却放声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小顺子白了他一眼。

“怎么了?怎么了?”李师抱着几捆箭赶回来,见黎灿笑得痛快,茫然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