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刘思亥(第4/5页)

刘思亥道:“原先在震北军中,年轻人就少,只得臣几个人整日里胡闹,无意间立下些功劳,更是跋扈得紧,自然受罚也在一处,要说交情,真真是被打出来的。”

众人大笑,跟着又将如何布兵,如何出击,如何调动洪州兵马俱细细地商议过了。几近三更,皇帝才心满意足,道:“明日就将此计议同众将说了,我们也和匈奴人一样,声东击西。”

辟邪笑着咳了两声,道:“皇上,匈奴人是声东击西,咱们可是声西击东。”

“正是。”刘思亥也笑。

皇帝奔波了一天有些累了,辟邪也不能久坐,便要起驾回去。姜放和刘思亥恭送圣驾出营,仍觉意犹未尽,看架势要彻夜长谈。皇帝走出一段路,还能听见他们说笑,他回头看了看辟邪,见他冷然垂着目光,没有半点适才的高兴。

“你觉得刘思亥其人如何?”皇帝回到行銮,特意到书房来问辟邪。

辟邪已躺下休息,此时连忙起身,将小顺子屏退在外。

“姜放乃不世的豪杰,将来是皇上的肱股之臣,”辟邪道,“他在京中逍遥洒脱,却无一个真正有交情的朋友。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二人如此投契,可见刘思亥也是上将之资。”

“确实。”皇帝道,“你看调他到震北军中如何?”

辟邪摇了摇头,“刘思亥侍奉凉王已逾十五年,就算调过来,他心里的君主仍是凉王。况且,必隆此人有勇有谋,是个胸襟开阔的明主,不计他汉人出身,多年来始终如一重用不疑。就象姜放一般,得皇上重用,自然终身报效圣恩,他们一样的人品,想必刘思亥这点气节还是有的。”

皇帝叹了口气,“可惜了。”

“是可惜了。”辟邪也道,然后按着嘴轻轻嗽起来,等着皇帝说出正文。

皇帝道:“撤藩是迟早的举措,待这场大战过去,不过就是五六年内的事,到时替朕领兵的还不就是姜放?他和刘思亥这种交情,日后倒是棘手得很。”

辟邪目光流转,最后慢慢地道:“皇上想得深远。”

君臣二人就这样突然沉默,皇帝有些懊悔和惭愧,不知再怎么起头说下去。

“皇上恕罪。”小顺子走进来,道,“京营里有人打架,问辟邪是不是过去。”

“那便过去吧。”皇帝道。

“奴婢告退了。”辟邪跪了跪,便扔下皇帝断然走了。

闰六月中,刘思亥与洪定国各占据西南、东北两路,对匈奴右谷蠡王一部不时奇兵偷袭,交战几日间,便杀伤敌军近五千人,将中原联营又向北推进二十里,自努西阿退兵以来,这是中原军中了不起的战果了。

凉州和洪州骑兵也各损一千骑,对皇帝来说,自然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在洪州营中,却是怨声载道,以洪定国为首,夜夜密议,想方设法推托掉这项军令。

至闰六月十五日,洪凉两州骑兵愈见疲惫,急待休整。姜放不愿放弃眼前战果,便命乐州骑兵出战。这些骑兵几乎都是新丁,领兵的也是少在阵前的将官,一样的仗,却被他们打出个伤亡惨重来。

皇帝不悦,召来姜放道:“这么多的伤亡,还不如用洪凉两州的兵马吧。”

“皇上,”姜放看了看皇帝身后的辟邪,见他不动声色,只得自己道,“这些兵不练,不打,如何成器?今后如何成为皇上手中的亲兵?”

皇帝笑道:“朕只是怕这些亲兵,最后都白给了阎王。”

姜放道:“只需有久经沙场的大将领兵,这些新兵都能极快历练的。”

“大将?”皇帝道,“难道你要自己上阵么?”

姜放笑道:“臣还不至于如此着急请战。昨日刘思亥的意思,是他替乐州带兵。”

“凉州将带乐州兵?”皇帝不由拔高了声音,“姜放,你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是。”姜放道,“臣现在替皇上总瞰全局,想的是如何将这仗打得漂亮,既然凉州军也同归皇上麾下,如何不能用其大将。”

辟邪笑道:“大将军说得是。”

皇帝回头看着辟邪,“说得是?”

“兵是要实战练出来的。”辟邪道,“不过皇上也缺历练过的大将,陆过很好,不如跟着刘思亥。”

姜放喜道:“辟邪想得周全。”

皇帝点了点头,“姜放,你这里用武将的心思看待全局,固然不错。可你不但是朕的大将,还是朕要紧的佐臣,你想过乐州军、震北军的将来么?难道要凉州大将在军中立威立信?”

“是。”姜放想了想,道,“是臣欠考虑。”

辟邪道:“大将军,现今不如让刘思亥仍带着凉州军与洪王世子一部换下乐州军,命陆过率震北军在后接应。”

“这样不也好?”皇帝道。

“是。”姜放领命告退。

皇帝不由叹了口气,“同刘思亥在一起久了,共谋共划,姜放是不是忘了自己的立场?”

“刘思亥今后确是个麻烦,”辟邪看着皇帝,爽快地道,“现在大战,还有机会,日后皇上回銮,想要翦除凉王羽翼可就难了。”

“翦除?”

辟邪一笑不语。

皇帝抬起眼来,慢悠悠打起了扇子,“这件事,不能不说凶险。”

“是。”辟邪道,“第一得罪凉州人,第二又恐为姜放所知。所以皇上不能办这件事,奴婢也不能办这件事。”

“那么……”皇帝蹙着眉想。

辟邪微笑,“洪定国正闲着……”

闰六月十七日,刘思亥与洪定国受命再战,自东西两路包夹敌军孤营。一个时辰前细作尚报知敌军毫无防备,待刘思亥率部赶到,却不见敌军踪迹。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杀机四伏,刘思亥顿觉不妙。洪州骑兵总是比凉州兵马晚到战场,这次也不例外,刘思亥命人飞马报知洪州军,前方可能中伏,一边急命本部人马撤军。不过退了十里,便遭匈奴人伏击,凉州八千子弟苦战不脱,洪州军却迟迟没有来援。

其时陆过已调至震北军中为将,领姜放严命,为凉州、洪州骑兵接应,得知凉州军中伏,飞骑赶去相救。到战场时,凉州骑兵已不断败出重围,匈奴的大将将红马驻于坡上,静静看着脚下的混战,也不命人穷追,只是严令将刘思亥等千多精锐围困,

陆过与刘思亥有过并肩作战的交情,当即杀入战团解救,重围中总觉一骑贴在身边,他回首看去,见是中原将士的打扮,也不是很在意。

“刘护军。”他距刘思亥已很近,便放声招呼。

刘思亥向他点了点头,却猛地一颤,胸中流矢跌于马下。

陆过大惊,顺着暗箭的来势扭身观看,却不见有匈奴人在身后,而那如影随形的骑兵也早卷入战团,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