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4页)

“在所不惜!”七索暗暗兴奋方丈弹耳屎所展露的武功,那必定是少林七十二绝技里的拈花指,要不就是境界更高的一指禅。方丈一定是刀子口豆腐心,提点起我来啦!

方丈瞥眼看着刚刚拿粗布衣服出来的小和尚。小和尚年纪与七索相仿,面容清秀俊朗,却把头压得比肩膀还低,好像刻意不让人发觉他存在似的。

“大侠张悬的宝贝儿子,还不快带你的新同伴跟他那两只老母鸡进来,介绍介绍他该做些什么,该挨什么,可别吓跑了人家。”方丈转身。

七索惊喜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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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僧离去,小和尚面无表情地拉起七索,简洁利落地将七索脱卸的手腕接上,提起那两只老母鸡便走。

“你好,我叫七索,就是麻将里的七索,方才只听得大家唤你做大侠张悬的宝贝儿子,不知师兄如何称呼?”七索惊讶小和尚利落的接骨手法,跟在后头。

小和尚没有答话,领着七索避开偌大的少林院寺。

七索远远看着数百武僧在大太阳底下演练拳法,招招虎虎生风,呼喝的声音响彻云霄,心中自是喜悦无限。

两人穿过窄小幽暗的寺道,来到乌漆麻黑的破柴房。

柴房挂着生锈的斧头跟柴刀,地上是无数凌乱放置的木块与充满霉味的稻草堆。

“七索,这就是你以后住的地方,也是我住的地方。”小和尚像是松了口气,这才勉强有了点表情。

“新来的总是要吃点苦,我明白。”七索毫不介怀,换上刚刚小和尚没能送出去的粗布衣服,卷起袖子,欣喜不已。

小和尚打量着七索,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师兄,有话请说无妨。”七索看出小和尚的难言之隐。

“如果你想逃跑,我不会说的,也会帮助你。少林有太多漏洞,要逃下山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小和尚脱下身上的衣服,露出无数瘀青与血痕,还有许多暗红色的小点遍布全身,肋骨明显有断了又续、续了又断的突起痕迹。

“这些是什么?是练武的必经考验吗?还是下山闯阵所受的伤?”七索惊讶,却燃起更多的斗志。

“是毒打。”小和尚穿上衣服,淡淡说道,“如果你继续待在这里,只怕会被打死。”

“为什么你能熬得过我就熬不过?没这个道理。”七索有些不服气,但也知道这位小师兄只是好心提醒自己。

“很多人运气不好,来不及逃走就死了,往往只是被点错了穴,或受了过重的力,大好人生就这么呜呼哀哉,值得吗?”小和尚躺在稻草堆里,闭上眼睛。

七索摸着头发,拍拍小和尚。

“有没有剃刀?帮我剃发吧。”七索说,一点都不受影响。

“你这小子是很倔强呢,还是很无知?还是听多了少林寺威风八面的江湖讹言所以傻了?”小和尚在窖上拿了柄剃刀,开始帮七索卸发。

七索不语,依旧沉浸在天下英雄出少林的兴奋里。

小和尚一边剃发,一边感觉到七索的头皮正发烫着,连耳根子也红了,明显就是亢奋,现在怎么劝他都不会将话听进去的。

“这里会是让你失落的伤心地。”小和尚感到不忍。

他很想将七索给点昏然后偷偷丢出寺,但他这种死顽固一定会再爬进来,除非让他亲身体验少林寺的残酷。

“在我们乳家村有个说书老人,他常常引述孟子的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智,增益其所不能。在小小的少林寺里都不能赌上性命,何况是江湖,何况是天下。”七索看着地上的落发。

“赌上性命?”小和尚心中有个伤痛。

“侠者在赌上性命的时刻,才是他生命里最灿烂的时刻。”七索复诵着说书老人的话语。

“你这小子,跟一般乡下来的笨蛋好像不大一样。”小和尚深呼吸,试着缓和心中莫名的痛楚。他想起了他的父亲。

“怎说?”七索。

“似乎又笨上了好几百倍。”小和尚拍拍七索的光脑袋,将剃刀丢回窖上。

小和尚拿起墙上的柴刀丢给七索。七索会意,像他这样的新生除了学功夫,当然还得打打杂,难道少林寺还请用人不成?

拿起柴刀,七索守本分地开始劈柴,就跟他在乳家村时常做的杂工一样。

小和尚并没有因为终于有了可供唆使的新来者,便将所有的工作交给七索,他蹲在地上,随手抄起一块木头,满不在乎地用手就是一劈。

木头应声断裂,小和尚拿起另一块木头又是一斩,转眼间又劈断了两三块。

原来如此。

天下武功出少林,因为少林处处是功夫啊!七索心想,立刻将手中柴刀丢在一旁,吹吹手掌,学着小和尚用掌缘猛力朝木块劈砍。

咚的一声闷响,七索只觉得手掌好疼,木头却安然无事。

小和尚默不作声,继续自己的工作。直劈后就是横斩,有时用掌,时而用拳,偶而用肘或额头去敲撞,虽不见得每次都能成功,但比起七索斩得双手发红颤抖却总是失败,简直就是人体劈柴大师。

“教我。”七索终于出口求救,他心想这一定牵涉到少林的武功心法,而非单纯的肉体斩击。要不人人都这样蛮干,个个都可以成为武林高手了。

“用力,不怕痛。”小和尚简单说完,擦擦额头上的破皮血渍。

“就这样?”七索不信。

“就这样。”小和尚平淡地说,“像我们这种没钱没势的小杂工,只能靠自己的方式乱练一通,不信,可以用柴刀,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胡来对或不对,只晓得横竖这些柴都得劈完,不如瞎练点手劲。”

七索虽然依旧不信,但究竟不愿在气势上输给了小和尚,于是咬着牙继续用手刀劈柴,震得自己整条手筋都在发麻。

小和尚右手立起一块木头,左手刚猛地横劈,木柴啪喀断裂。七索有样学样,从直劈改为手刀横砍,但木头没断,上头的刺还将手臂扎得鲜血直流。

小和尚看着七索。这个笨蛋跟以前进来的家伙都不一样,似乎笨到了极点。

似乎,笨得跟自己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