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第4/5页)

只有一次除外。

“我看屋外梅花有一枝立在梢头,开的正好。”罗缨望着窗外对他说道,“皇兄剪给我可好?”

彼时晋帝正到了争位的关键,满脑子都是尔虞我诈,听到罗缨开口要折梅,嘴上答应的好好,转头又忘到了脑后——反正等到他登基以后,别说是一枝红梅,就算是将整个皇宫都换成红梅,又有何难?

或许从那个时候,罗缨就有了逃出皇宫的念头。

事后,晋帝也在无数后悔,明明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当初为什么不能顺带着帮妹妹折上一枝红梅呢?

要是他察觉到了妹妹的心思,稍稍加以安抚,以罗缨的性子,定然不会闹出后来的轩然大波。

然而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官家和公主也是有过好日子的……”晋帝轻声说道,“他俩一母同胞,又一起长大,相持相扶,可惜公主是个女子,只能被困于后宫,不然,与周武王、周公旦兄弟相比,也差不了什么。”

“是啊,”嬷嬷也跟着感叹,“老身每次看到太子与康乐郡王,就想起昔日官家与公主兄妹相宜的情景。”

“哦?”晋帝尾音一勾,“太子与郡王并不是一母所出,感情竟然也这样好吗?”

“你不是在御前当差吗?”嬷嬷纳闷道,“怎么连这也不知道?”

“御前?”晋帝苦笑,“在御前人人都父慈子孝、兄弟情深,哪能看出个真心来。”

“这倒是,”嬷嬷点了点头,“你们这些在前面伺候的与我们这些在后面守着的,看到的定然是不一样的。”

“不过照我来说,只有演个两年、三年的,哪有演上个二十多年的。”

“你别看贵妃时不时会跟皇后娘娘别个苗头,但咱们的太子殿下与康乐郡王是真的好。”

“皇后还会跟贵妃别苗头?”晋帝一听就乐了,“我还以为她就把她们当个物件养呢。”

可不是吗?

他看人打了这么多年的后宫叶子牌,除了消遣也是为了随时掌控后宫动向,别看下面的妃嫔打的跟斗鸡眼似得,皇后却始终稳坐钓鱼台,偶有下场,也是为了逗一逗其他人,好给自己找找乐子。

要说争风吃醋、争抢皇宠?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实际上,晋帝总觉得,自打太子地位稳固,皇后就当自己是个寡妇了,每天练练武、溜溜腿,闲了就瞅瞅嫔妃斗法,过的比他滋润多了。

“瞧你这说法,”嬷嬷板起了脸,“谁也不是天生就该母仪天下,再怎么心宽大度的正室,也有九十九次想把夫君的妾室卖掉。皇后确实堪为天下表率,但耍耍小性子又有什么稀奇?”

晋帝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说道:“朕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听到有人说,皇后堪为天下表率……”

他这一句话忘了改自称,也忘了捏嗓子,嬷嬷顿时一怔,惊疑不定的看向他,“你、你……”

然而晋帝已经没心思去理会她了。

杨开宣第一次见到自己未来的皇子妃,是在大军班师回朝的那一日。

凌伯海成日抱怨的暴脾气元帅有一独女,自小当做男儿教养,比说行事雷厉风行,就连武艺也深得父亲真传,马上功夫比男子都好,在上京城的纨绔堆里,是人人惧怕的煞神。

彼时他跟着父皇去给大军接风洗尘,一眼就瞧见她把一名嚣张跋扈的军士挑下了马,动作煞是干净利落。

厉害啊。

他当时就陷入了感叹。

这样的恣意妄为,简直就是他的人生理想!

因此,后来需要挑个朝中有势的岳家时,第一个蹦入他脑海的,就是这位能把全上京的功勋子弟打的哭爹喊娘的元帅之女。

后来婚事初定,她孤身一人闯进皇子府邸,跑进了后院,四处看了又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你浑身都散发着人渣的气息,但长的还是很拿的出手的。”

“好好发挥,我等着当皇后。”

然后她就自顾自的跑了出去,没去管身后一脸懵逼的准未婚夫。

后来在二人新婚燕尔,感情正浓时,他也问过她,当初为什么那么爽快就应下了婚事,难不成就是为了他这张价值连城的脸?

“傻孩子,”皇子妃慈爱的拍了拍他的脸颊,“咱们这种人,嫁娶还能由心?与其等什么天赐良缘,不如选个看得顺眼的。这样我每次想揍你,都下不去手啊。”

行吧,狠还是你狠。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晋帝深吸一口气,没去管已经吓到瘫坐在地的嬷嬷,游魂似得离开了霜花宫。

大概是前宫实在是搜不到,此时的后宫已喧闹了起来。

晋帝拢了拢衣衫,学着宫人低下头,混进了搜寻的人群,顺着人流往别处去了。

而此时,皇后正坐在铜镜前,梳洗打扮。

“娘娘!”看她的手指不紧不慢的在妆匣里摆弄,贴身大宫女急的嘴角都长泡了,“外面的人都找疯了,四妃她们就差亲自去找了,您这时候装扮,要是让人传了出去,少不得要治个大不敬之罪啊!”

“哦?”皇后拿起一根金钗在头上比划了一下,“他们找谁治我的罪?太子吗?”

“娘娘,您怎么说不听呢!”大宫女快哭出来了,“就算他们治不了您的罪,官家病重失踪,您却一点都不心急,这是要被人嚼舌根的啊!”

“嚼舌根还是轻的呐,”皇后又拿起了一支步摇,“说不准前面那群老不死就会一齐上奏,狠狠的参我一本,说我德不配位,赶紧挪位子给他们的女儿。”

“您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这么干啊?”大宫女一脸崩溃。

“娇杏,”皇宫慢悠悠的拧开了一盒口脂,“你以为我和官家当了几年夫妻?”

“哎?”娇杏愣了,“奴婢听闻,您在官家还在潜邸时就……”

“我呀,比这宫里任何人都更了解咱们那位官家,”这么说着,皇后放下口脂,看着镜中娇艳的面容,“别看他在外面风光无限,实际上,骨子里还没长大呢。”

“从小娇生惯养,怕累、怕疼还怕苦,胆子比兔子还小,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能一蹦三尺高,看谁都是要害他,就连吃个东西,还要嘟嘟囔囔的喊烫,非要你吹凉以后喂他。”

“养他可比养儿子累多了。”皇后翻了个白眼。

娇杏不敢说话。

“可是啊,他也比谁都心狠。”从盒子里挑出一个玉镯,皇后的眼神飘远,“越是喜欢,就越是流着血也要往下砍,哪怕哭到喘不动气,也绝对不能回头。”

“所谓断舍离,大概就是如此吧。”

娇杏想问“那您也是官家断舍离中的一个吗”,却没有那个胆子。

皇后继续说道:“但是孩子就是孩子,就算平日里谁给甜头就往谁那钻,在外面被打疼了,痛的受不了时,第一时间也会躲进娘亲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