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2/5页)

因此当三女各自洗抹更衣时,掌柜的就撩拨小郑闲谈,想从小郑口中得知三女来历。

等小郑也梳洗出来,不禁暗暗好笑。因为客栈前院忽然生意奇佳坐满客人。其中大部分是本地人,个个齐整干净,有些正襟危坐似是商议正事。有些东张西望,简直食不知味。有几个人浅斟低酌摇头摆脑谈诗论文,一望便知他们有长谈的决心。

小郑当然不客气,跟掌柜要几个小菜,却着实挑剔好一会。

因此这一顿饭绿野、花解语、阎晓雅都吃得委舒服,不但菜好饭香,连碗筷全是新的,甚是洁净。

由昨天下午直到今天中午,劳累污垢以及复杂心情,使她们肉体疲倦变成精神厌倦。

正因如此,这顿饭特别好吃。“饥则易为食”这句古谚永远不错。

绿野用纤美白嫩两只手指捏裂竹筷,撕出一小截做牙篾之用。她虽是很野,但剔齿时仍然会用另一只手遮挡张大的嘴吧,动作甚是优美。

许多人显然瞧呆了,直到绿野美丽却锐利的目光逐一瞪视,才吃惊地垂头或转开眼睛。

绿野不高兴地说道:“小郑,你看见了没有?”

小郑道:“我看见啦。”

绿野道:“一个人送一个耳光好不好?”

小郑讶道:“你问我?我的话你从来听不进,为什么问我?”

绿野道:“不问你问谁?”

小郑道:“至少还有两个人可问。”

绿野道:“我才不问她们。”

小郑知道她会错意,道:“此镇的人很奇怪,很多人家都不烧饭。”

绿野大感惊讶,道:“真的?”

花解语笑道:“小郑没有骗你。你也瞧见的,这儿吃饭的都是本地人。”

小郑道:“对呀,除非大家都有不烧饭习惯,否则那来这么多本地人上馆子?”

绿野不觉失笑。她的笑容加上花解语的笑容,宛如春回大地百花忽然盛开,所有的人都瞧得呆住,也因此整个厅堂突然静寂无声。

小郑压低声音,但因为很静之帮,几乎人人都听见,他道:“要打耳光有两个人一定要先问问,但我想他们一定不同意。”

绿野换上怒色,站起身叉腰道:“谁?你说。”

花解语忙道:“别误会,不是我。”

阎晓雅亦轻声道:“也不是我。”

绿野准备冲突准备对付的正是这两个人,但忽然全部落空,不觉愣住了。

小郑道:“那边墙角一个,靠门口一个。都是独自来吃饭,都是外地人。又都是搭人家桌子混充本地人。”

绿野眼睛一转都看见了,她颇有阅历经验,自是不会弄错。

两个都是年轻人,绝不超过二十七岁。角落那个外表人斯文面貌端正,但眉宇间一股凶悍沉郁之色,门口那个很粗壮,短打装束,除了骠悍狠斗味道之外,亦隐隐透出一股沉郁。

由于是叉腰望去,于是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角落那个青年身上。

他回顾一眼,大部分目光被他碰回去,只有绿野等人例外。

绿野甚至还特地向他瞪眼睛。那青年双肩动一下,动作很细微难以看见。但行家眼中已知道他曾经想站起身。

不过他不但没站起,反而垂头俯首。

他为何不敢站起身?害怕绿野?抑是念她女流之辈不愿生事?

绿野大声道:“奇怪,酒杯有什么好看的?我第一次遇见净看酒杯不敢看人的男人。哼,一定不是男人。”

有些人发出笑声。绿野忽然觉得正在骂连四。所以忘了理会旁人笑声,又大声道:“凡是藏头缩尾都不算男人,不敢拔刀更不是男人。”

人人皆知绿野骂那一个。另一方面提到拔刀,绿野怒火直冒。连四那小子含垢忍辱比懦夫还不如。但后来却为阎晓雅拔过两次刀。拔一次刀还可说是偶然,可以说是因缘凑巧。但第二次拔刀意义就不寻常了。

但绿野做梦亦想不到连四拔刀,根本与阎晓雅无关。

连四只为小辛拔刀,可是此类男人的感情感受,绿野永远不会了解。

绿野气得向阎晓雅瞪瞪眼睛,忽然道:“拔刀呀,懦夫,躲在酒杯里难道能过一辈子不成?”

她骂的恨的是连四,但那青年却忍受不住,霍地站起。

他身材修长,仪容端整。

他随手从桌底摸出一口连鞘长刀,砰地重重搁桌上。酒杯碗碟碎裂不少,茶叶酒水飞溅。饭堂内雅雀无声,人人楞呆望住那口长刀。

绿野转眼望去,只见那青年沉郁凶悍表情更浓,身子挺得笔直,轩昂中含有孤独凄凉之意。

她忽然心中一软,这样子当众辱骂叫谁能忍受?当然连四可不是一怒之下走出雷府拔刀击溃五行神箭么?

那青年用沉着却显然忍气抑忿声音说道:“在下葛冲之。姑娘,在下当众恳求你。”

所有的人都傻了。看他样子的确不似无胆懦弱之辈。他怎肯当众向一个女孩子投降求饶?

绿野的心更软了,放柔声音应道:“不客气,你想怎样?”

和缓柔软的声调使气氛立刻松弛,靠门口的粗壮青年站起身,他不高约摸只有五尺六七,但非常壮健结实,骠悍之气真能令人感到忌惮畏惧,这类好勇斗狠之徒最好敬而远之。

粗壮青年怒声道:“我叫王勇。葛冲之,你何须低首乞怜?人头落地也不过碗大的疤。”

葛冲之不作声,一直凝视绿野。

绿野望向王勇,打从第一眼就早已知道此人粗豪好斗,所以奇怪他何以亦有一股沉郁之色?这个心粗勇狠之人果然忍不住跳起身了。此是他本色,不足为奇,奇怪者仍是他眉宇间沉郁悲凉之意。

绿野道:“一个个来,王勇,你当然不肯跟葛冲之联手。所以先安静下来,等一会轮到你。”

王勇一定想不出应答反驳理由,默然坐下。

葛冲之才缓缓道:“姑娘,在下想恳请指示解答一个疑团,在下的刀藏于桌下,自问无人得知,但你何以得知?”

绿野冲口道:“是连四。”她的真意指的是连四不敢拔刀使她印象深刻得不可自拔。所以忽然把葛冲之当为连四,不觉提到拔刀。她何曾晓得葛冲之将长刀藏桌下?

葛冲之讶道:“连四,他也来了?”

绿野道:“没有。但他会告诉我此中的诀密。如果你有一把刀藏在桌底,坐姿决定与平时不同。”

葛冲之恍然道:“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指教。”

绿野暗暗好笑,指教什么!根本是她随口杜撰。女性天生就有伪装和说谎的天才(比起男人而论)。故此她随口编排,却也甚是合情合理。

葛冲之拿起长刀,拍拍刀鞘,仰天长笑一声,道:“连四拔刀诀听说天下无双,武林近口为之轰动传说。在下已听得多了,今日见不到连四,相信见到姑娘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