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清溪水滑映仙姬(第4/8页)
所以呼延长寿赶快上前数步,以坚强有力的手抓住她臂膀。
此时即使她在万丈悬崖之外,也可以肯定她绝不会跌坠下去,更遑论小小溪边失足滑倒?
清澈平滑的溪水上,映出一张如花似玉,沉鱼落雁的面庞。
她掬起溪水,在娇靥上抹一把。溪水泻落时溅起水珠无数,将那国色天香的面影迸散了。
其实人生本来就是如此。
一切最好的、最美的,亦不过是“假相”而已。一旦碰到外来的干扰冲击,当即粉碎而归于虚幻。
崔怜花叹口气,道:“呼延长寿,你的生命中若是没有我,岂不更自由自在?岂不更光明灿烂?”
呼延长寿声音向来有如雷鸣,不过现在听来,虽然震耳如故,却大有温柔意味。
他道:“我听不懂。你知道我读书不多,我见识也不广!”
“那么你挟刀南下。”崔怜花说:“为的是什么?你好像杀了不少人,也树了不少强敌,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只要是该死的人,我就出手。又只要是无理阻我去路之人,亦不是好东酉,我也出手!”
“唉!昔年的‘刀王’蒲公望的横行刀天下无敌,却也不是这样子横行法……”
“那么请你告诉我!”呼延长寿声音很恳挚真诚:“我应该怎么办?莫非见到这些人张牙舞扑欺负人迫害人,我仍然不管?”
崔怜花大吃一惊,道:“这是什么话?你怎能不管?”
呼延长寿登时彷徨无主,道:“杀人不行,不出手又不行!那你要我怎么样做呢?”
崔怜花痴想了一会,才徐徐仰首向天,也徐徐舒口气。
她才道:“我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因为你的事已变成我的事一样,于是我才当真投入而且必须决定。”
她垂下目光落在呼延长寿面上,眼中神色温温柔柔宛如春风般馨暖。
她又说:“从前我只不过是局外人,所以我考虑的事情不够周详,也体会不出你的处境,可是现在我却知道了。”
知道和了解是一回事,但如何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她柔声又道:“当然你能够尽力不杀人。不结仇是最好不过了,因为那样实在非常危险。古语说一山还有一山高,真的丝毫不假。
不过到了没有办法之时,想不出手不杀人也不行,那时你自当专心一志,以便完成自救或救人的任务。”
呼延长寿长长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的心中亦不是没有过疑问,只不过他忍得住不多想而已。
现在既然崔怜花已站在他这一边,她亲口说出支持他的话,尚有何疑?
尚有何惧?
他豪情勃发,仰天长啸,声震原野。
这时他心中真是畅快之极。
崔怜花搂住他强壮有力臂膀,柔柔笑道:“我还有一些秘密要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呢!我好喜欢看见你快活的样子,以及豪情激越的样子。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畏惧、不害怕的呢!”
呼延长寿颔首说道:“是的,但我也很容易生气的。只要对方不是好东西,或者是他用诡计阴谋等等,不是光明正大的手段害我,我就会忍不住大怒,这时我的刀就会被拔出来了!”
但她觉得很开心也很舒服。
她道:“看来你的刀法竟是越生气越厉害。这真是很奇怪很玄妙的事,如果我想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天下大概只有一个人,能够解答得出来。”
呼延长寿讶道:“那人是谁?”
崔怜花心中泛起沈神通那张清秀中年人的面影。
不过她没有说出来,昔年少女时代对他的暗恋情怀,现在何必提起呢?
那沈神通乃是当代天下公门中第一强人。
虽然他已经隐退了好几年,虽然现在江湖上很多后起之辈,已经不知道这一号人物。
可是在崔怜花心中,却是永不会忘记。
同时亦禁不住想起了随待他身边那个极俏丽的侍婢李红儿(她其实是杭州神手帮帮主,却因某种缘因,变成了沈神通侍婢)。
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过着怎样子的生活?
从前叱咤风云,天下震畏的日子,还会不会在沈神通梦中出现?
呼延长寿道:“你不说我便不问,不过有一件事我非问你不可!”
崔怜花微微吃惊以及迷惑,道:“你问吧!你想问什么呢?”
呼延长寿忽然皱眉,大有难色,沉吟自语道:“不行,若是你不说真话,我问了又有何用?”
崔怜花悦耳声音中透出坚决意味,说道:“我一定讲真话,我决不对你说谎,我可以发誓……”
她的声音和表情,有一种令人不能够不忍心不相信她的奇异力量。
其实“发誓”跟“真伪”全无关系,有些人天生就没有法子撒谎,所以发誓与否都一定是真话。
但有些天生不讲真话的人,哪怕每句话都发一个毒誓,假话仍然是假话,决计不会变成真话。
至于发誓有没有拘束力?亦是人人不同。
但绝大部份人都不怎么困难就可以违背誓言,所以通常的老江湖,总是不肯相信发誓的效力。
只不过呼延长寿却已经百分之百相信了。
他有时也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给她看。
他连忙道:“不必发誓.我一定相信你,一定相信你!”
崔怜花道:“那么你问吧!”
呼延长寿几乎已记不起自己本来想问什么?所以追想一下才道:“你会不会有时候变得很邪恶?
我意思是说你现在简直是最仁慈最美丽和最真实的仙女。可是你会不有有时变成邪恶呢?”
崔怜花心中感到相当苦涩。
给他这种印象的无疑是崔怜月。
唉!从前心灵相通性情活泼善良的妹子,何以现在已变成一个陌生可怕的人?从前的她,到哪里去了?
“我不会变成邪恶。”她定定神才回答。“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我,这一个我究竟会怎样?那就不知道了!”
呼延长寿仔细一想,登时头昏脑胀,知道像她这一类有如禅宗参话头的话,必定弄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于是他举手作个投降姿势,道:“好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他停口沉默了一会,忽见笑容在他年轻粗犷的脸庞上出现,渐渐地扩散,有如水面上的涟漪。
他道:“我忽然想到现在应该是吃饭时间。以前我肚子一饿,很容易就解决,大饭馆也好,路边的面摊子也好,总之我都可以吃得饱。但现在却有点不同!”
崔怜花笑道:“你的口气好像哲学家,你究竟想说什么?”
呼延长寿道:“现在我想到吃饭,就不知不觉想到你的口味。而且和你在一起,当然最好是在干净幽雅的大饭馆吃饭。”
崔怜花道:“雅洁的地方自然比较有情调些!我现在只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你好像还有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