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淫徒欲火玩鬼影(第6/10页)

她奔人一道巷子,突然跃过围墙,便贴墙而立,动也不动。

这条胡同她曾经走过,只有一条出路,而且她还记得上一回鬼影子绕到出口那边等她的。

她既不出去,亦不回头。而是在胡同内突然躲起。心想:除非他是人眼通,不然的话,他在出口那边不见有人,绕回来亦不见踪影之时,一,定会向别处搜寻。

过了一阵,鬼影子似乎没有人巷。但他是不是还在巷外等候。抑是在这一二十丈方圆之内,凭高查看动静。

阮玉娇左思右想,都不晓得这个对头,究竟会在哪里,当此之时,她突然感到一阵气馁,极愿与他谈判一下。

事实上最可怜的正是这一点,阮玉娇连谈判的机会都没有,当然更谈不上脱身或是反击了。

她所藏身之处,是人家一个庭院,十余步外的房子里,有灯光透射出来。

阮玉娇忖道:“我好不好躲到屋子里,如果屋内是个男人,便没有问题,如果是女的,就出手把她制住。”

此举虽然亦是一策,但她终究仍不明白鬼影子动态。何况她实在亟想得知,那鬼影子到底已追查到别处去了呢?抑是已知道她藏身于此,而在暗中监视着?若是后者,则她人屋之举,便没有用处了。

阮玉娇想来想去,突然跃上墙头,放眼四望。

附近的墙头屋顶,全无人影,黑暗的胡同内,一时还瞧不清楚。

她终是幻府出身的人物,这时摄神定虑,不让自色因种种猜疑而分心,然后运集目力,向巷内查看。

这一瞧之下,可就发现了一条影子,就站在距她十二三步远的墙下。

由于对方的身形,好像融人夜色之中一般,所以她的确艰难看出,假如她再一分心,那就更加无法发觉。

阮玉娇道:“鬼影子,你追踪的神通,的确惊人,我们谈一谈如何?”

那道淡淡的人影,忽然后退,一下子就隐没了。

阮玉娇怔一下,随即提聚功力,向那人影消隐的方向疾扑。

她闪电般冲出巷外,却不见鬼影子的痕迹。

阮玉娇心中暗暗沮丧,忖道:“这回更不得了啦,早先我还可以看见他的人,现在连影子也不见了。”

这时她心中的情绪,真不是笔墨可以形容的。

在神思恍馏中,她漫步行去,不知不觉又来到繁闹明亮的街道上。

一家专卖香烛纸马的店铺,正在打烊关门。

阮玉娇看看店内,目光接触到一幅神像,突然醒悟,想道:“我虽然找不到丁天厚相助,但还是有别的人呀,例如金刚寺的住持大师惠可。”

要知当日朱一涛带她前往金刚寺,弄出一个戒刀头陀,其后,戒刀头陀化身为朱一涛,曾与阮玉娇混了好几天而她都不晓得。

但她却记得戒刀头陀乃是四佛之一,虽然她以为已死在朱一涛手底,可是戒刀头陀或者仍有门人弟子,或者是别的朋友道侣,大概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她马上向北试行去,不多时已出了城外。

在结冰的湖边,那座金刚寺仍然冷漠地矗立。尤其是在夜色中,使人感到这座佛门丛林,好像很荒凉冷落。似是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庇护她。

阮玉娇可不管这许多,一径奔到寺前,只见大门洞开,可以一直透祝大殿。

她冲了人去,穿过天井,踏入股堂之内,只见在寒风卷刮中摇摇欲灭的长明灯下,照出一个瘦长的僧人影子,正跪伏在佛前的蒲团上。

阮玉娇一点儿不感到惊讶,因为在佛门中,往往有许多苦行僧人,修练至勤。他们的举动,不免与世俗之人不大相同。

例如这个僧人,半夜三更跪在佛前,而且还打开了大门,让刺骨的寒风卷刮,这都是不合情理之事,只是在苦行之人而言,此举也许对他的修行,大有助益也未可知。

阮玉娇径自奔人内进,很快就走到住持惠可大师所在的静室。

这个房间她曾经进入去,并曾施展幻府无上心法,蛊媚那心地慈悲的和尚。其时乃是朱一涛迫得她卯此做不可,事后阮玉娇曾经回想过这件事,觉得很不是味道。因为那惠可大师不但相貌清秀,态度和悦可亲,并且是个心肠很好的人。

房门只垂着竹帘,当然不能阻隔寒气。不过出家之人,视逸乐如洪水猛兽,所以既不把门窗紧闭,亦不在房内生火。

桌上的灯光拨得很低暗,阮玉娇掀帘而入,随手先把灯光剔亮。

她转目流波,向房内扫视,只见得榻上有个和尚瞑目打坐。

这个和尚年纪已不小,但眉清目秀,面上透出一股慈和之气,正是本寺住持大师惠可。

阮玉娇好像见到亲人似的,叫了一声惠可大师。

惠可大师睁眼,见是阮玉娇,登时泛起了徐诧之色,合十道:,,啊,是阮姑娘,你这回深夜前来,有什么事呀?”

他声音中透出亲切和蔼的味道,阮玉娇顿时感到又安慰又委屈地,全身乏力,坐在桌边的椅上。

惠可看了看她的神情,便起身下地,倒了一盅热茶给她道:“好像经过长途跋涉,以致满身风尘,这是怎么回事?你从何处赶来呢?,’

阮玉娇道:“什么地方都没去,今天一直在城里走动,所以弄得一身尘上。”

她停歇一下,又道:“我很抱歉,今夜又给您带来麻烦啦!”

惠可微微一笑道:“不要紧,兰因絮果,早定于前生,若有麻烦,躲也是躲不过的。要兔此苦,只有自家担当,这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

阮玉娇欣然一笑道:“想不到大师天性慷慨,魄力过人,与我一向想象中的出家人完全不同。”

惠可微微一笑道:“贫衲刚刚信笔写了一副联子,上联是公卿回首真豪杰,下联是仙佛原非小丈夫。竟与姑娘的话不谋而合。不过贫衲却当不起姑琅的夸奖。”

阮玉娇一时忘了自身的烦恼道:“这副联子真不错,试想手握权势地位渲赫的公卿之辈,竟能回首修道,不是真豪杰的话,哪里办得到,至于仙佛中人,当然是大丈夫才能达此境界了。”

惠可道,“姑娘渊雅淹通,洞达世情,实在不是才女二字所能形容的。”

阮玉娇忙道:“大师推许过当,奴家实是不敢当得。”

她走近书桌,只见有几张已经写过的笺纸,墨迹纵横,最上面的一张,题的两句正是惠可刚刚说过的。

阮玉娇心中好奇,忖道:“他是一个得道高僧,尘缘早割,决计不能有语。但除了风月之情,还有什么可堪咏叹的呢?”

念头一转,便伸手揭开上面的=张,但见这一张笺纸上,也题着两句。她轻轻念道:“只合孤峰常在眼,更无余事可关心。”

这一聊吻合出家人的身份,没有尘缘牵累。可是细味之下,却自有一股苍茫不尽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