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甜品

隔日。

下午五点多钟,房门“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颜蕾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迷蒙着眼穿上拖鞋,就跳下床去开门。

门一打开,眼前的男子穿着白衬衫,五官清俊的很,恍惚间,她以为来人是陈泊宇,于是睫毛一颤,扇出两滴豆大的眼泪来,带着哭腔委委屈屈道:“你终于来找我了……”

“嗯。久等了吧?”

江秋池被她这么含情脉脉地一看,脸上不由得一红。

他今天早早下了班,是来兑现承诺的:要带她到处走走。没想到颜蕾的反应这么大。

这一声回答,又把她拉回到了现实中。颜蕾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陈泊宇,还是江秋池,只不过他们都喜欢穿白色衬衫。

她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语气也冷了下来,“哦。原来是你来了。”

前者,是她的期盼挂念。

后者,是她跟犯罪分子划清楚河汉界。

激流度假村虽然占地很大,但她能自由活动的地方并不多。

江秋池嘴上说是带她到处散散心,其实他并不让她靠近大坝,也不让她靠近游泳馆,好像生怕她凫水逃跑似的。

这样一来,她只得在高尔夫球场—迎宾馆之间走走。而且每走一步,背后都有三四个保镖跟随,时时刻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靠,真的把她当犯人盯梢了吗?!

逃生路线通通无法兑现,颜蕾只好说:想去迎宾馆里面看看。

江秋池答应了她的要求:这迎宾馆里往日没什么游客,墙上都是父亲和权贵的合影纪念照——江家集团能坐上今日这个位置,一路上少不了各种贵人相助。

到了纪念墙前,颜蕾再次看到了那张四人合影照片——韩韧、周丰菱、陆华涛、江天璇:三十年前,这四个男人就是本市的四大豪门掌舵手。

他们的相貌气质迥异,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相同的踌躇满志。

彼时,他们都是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好像可以将整个世界踩在脚下。

哪知道,如今只有两个人还活着。

韩韧和周丰菱,都已经被十二生肖给杀害。

颜蕾看着照片,随口聊道:“你父亲年轻的时候很帅,你跟他长得很像。”

江秋池心不在焉道:“我宁可自己长得不像他,他不是个好父亲。”

“怎么,你对他的怨恨这么深刻吗?”颜蕾假装对他的事很感兴趣。

江秋池“嗯”了一声,他们父子关系一向很冷淡,他很感慨道:“一个人打从出生开始,就无法选择自己活在什么样的家庭里。”

这句话本来很稀松平常,但从他口中说出来,颇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感伤情愫。

颜蕾了然:江家这对父子嫌隙已深,终身无法再去和解。

她想转移一下话题,就道:“这照片上还有韩韧。韩家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寡头,他不是你们江家的死对头吗?怎么,你父亲难道从前还跟韩韧的关系不错吗?”

“不是。”江秋池跟她娓娓道来:“这张合影照片拍摄于八十年代初期。当年,我市的所有企业家都组团去了博茨瓦纳,想考察钻石矿投资项目……我爸也在这个团里,才跟韩韧他们合影。你看,陆华涛也……”

顿了顿,他忽然咳嗽一声,就没了下文。

颜蕾接茬道:“哦,我知道,陆华涛就是陆嘉然的父亲嘛。陆家的珠宝生意,也是从那会儿开始兴盛的吧?”

“是。”江秋池似乎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颜蕾,我们去吃饭吧。”

“好。”颜蕾也收回了目光,假装没有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之色。

就在刚刚,他们第一次聊到了陆家,话题却戛然而止。

事实上,颜蕾的提问确实让江秋池很不舒服——因为在一年前,韩韵瑶和她的丈夫John来过这个度假村度蜜月。当时,韩韵瑶就站在这张四人合影照片下,焦急地问了他许多关于陆家的问题。

从那之后,蛇哥忽然重点关注起韩韵瑶的一举一动,让John时时刻刻给他汇报。

直觉告诉自己——这张照片上隐藏的秘密,就是韩韵瑶最后被灭口的理由。

因为韩韵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蛇哥才让John扣动了扳机——他不希望颜蕾步韩韵瑶的后尘。

等颜蕾离开以后,江秋池才吩咐下去,“这张照片,从墙上撤下来。”

“是。”属下立即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江秋池目送照片撤下,才松了一口气:但愿颜蕾什么都不知道才好。

***

这天晚餐,也是江秋池陪颜蕾一块享用。

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夜色很美,看起来气氛还不错。

但这并不是浪漫的烛光晚餐,颜蕾觉得:这更像是一顿养猪晚餐——江秋池点了满满一桌的甜品,看起来都齁甜齁甜。

一顿丰盛的法式大餐,配上一份慕斯蛋糕。吃完了蛋糕,又来一份冰淇淋,最后还要加上一份奶油汤……颜蕾吃吃喝喝个不停,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又要长胖了……

不经意间抬头,她发现对面的江秋池一口都没动:“你怎么不吃,你不饿吗?”

江秋池看她的吃相,就觉得很有趣,不禁莞尔:“怎么,你吃的这么香,不怕我在饭菜中下毒吗?”

“下就下呗。”颜蕾向来会审时度势,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我死了以后,就去阴曹地府找白蔷蔷。我要告诉姐姐:妹妹我的命好苦呀,最后是被你江秋池毒死的!”

“……”

江秋池无语凝噎。

论抬杠,他完全不是颜小魔王的对手。

“我知道你不想杀我的。”颜蕾继续吃蛋糕,她所了解的江秋池其实是个很复杂的人,所以道:“我看你这个人很有自知之明,不是蛇哥那样以杀戮为乐的变态。”

“自知之明?”

江秋池莞尔,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这样。

颜蕾像模像样道:“我觉得:你的本性不是个变态,你更像是一个青春期误入歧途的叛逆少年。当年一时脑袋发热,所以参与了蛇哥的阴谋……江秋池,你和蛇哥误杀了白蔷蔷,我不相信你这些年没后悔过。”

江秋池愣了愣,他浅笑了一番,忽而自嘲道:“那又怎么样?人生本来就是一盘棋,落子无悔,这是棋手的法则。”

颜蕾说的不错:他曾经在最荒唐的年纪里走了一步最叛逆的棋,结果永失挚爱。从此以后,自己也沦为了蛇哥的帮凶。不得解脱,甚至还把姐姐也搭了进去。

虽然他也曾懊悔、痛恨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既然身在这棋局中,他是没有出局的机会的,更没有中途放弃的选择。

他很明白,“既然我落了一步错棋,就要下完这盘棋,无论结果是什么。”

“宁可输了的代价是你的生命吗?”颜蕾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