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剑光像一句杀人的诗

刀光暴射,那掌柜先遭了殃。

刀光一折,往池公子那儿直闯了过去!

刀光映得老头脸上发白,也映寒了池公子的脸。

武将洪三热陡地弹起。

他健硕如山,但没有人能形容他的速度。

他的十指如弹在筝上,那一弦那一丝,全不错乱。

他东一掏、西一挖、左一横、右一竖、上一接、下一驳。速度飞快而熟练,几个冷铁已被他接驳成一柄丈二长枪,枪一展开,枪前血挡花的一散,已拦住那老头,把来敌拒于丈五之外!

老头连攻三刀,连环三次抢进,都被洪三热横枪竖刺,搪了出来。

就在这同时间,那店外两匹健马,马上两人,一齐往马背上一按,整个人像一只怪枭、一只巨幅般掠了进来!

文胆刘是之叱道:“小心!”扬扇,已护在池日暮身前!八名护卫,同时拔剑,这八人想必平素训练有素,动作一致,以致在拔剑时只有一声响。

那抢进的两名大汉,一个一抡板斧,把一名剑手的脑袋劈成两半。

另一人使的是镔铁拐,一拐把一名剑手批得鲜血狂喷。

但另外六名剑手已堵住了他俩,同伴惨死,他们依然不惧,护主心切。

这两名汉子一见不能马上得手,倏地同时往下一伏便滚!

两人一伏之际,那在门口停轿的两名脚夫,一名突然奔至轿前,左手猛掀开轿帘,右手往轿辕一拍,只听一阵劲弩急响,足有上百支箭矢,破空飞射!

刘是之倏抓起桌脚,以桌面掩护,把池日暮纳在身后,那一张桌面立即变成了箭垛子!

其中两名剑手,立时被射成刺猬一样!

其余四名剑手,已散了开来,茶居里还有别的客人,也有人挨了箭,惨呼呻吟。

池日暮大叫道:“好汉住手!我跟你们何冤何仇,为什么下此毒手……”

话未说完,轿子里第二轮攻势又发了出来!

这次发的不是箭,而是各类各式的暗器!

又一名剑手惨呼倒下。

刘是之一面挥扇飞拨,一面呼道:“退后,保护公子要紧!”

三名剑手急想退回刘是之身前,但地上两名大汉,双斧双拐,已击折斩断二剑手足踝。

这情形极是紧急惶乱。

他们一动手,崔略商立即便想制止。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另一名“脚夫”,已扬手打出数枚物体!

爆炸立成:烟硝、泥尘、火焰、人们的惨呼哀号,立刻交织成一片。这干狙击手正是要造成场中的大混乱,以便他们在混乱中得手。

俟崔略商把一名伤者抬到柜台上,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忿憎,正要插手此事的当儿,场中又再起了极大的变化!

剩下的一名剑手,仍然舞剑,一面狂喊,一面要护住池日暮。

可是两轮暗器发完,两名“脚夫”已拔刀围了上来。

地上的两名大汉也包抄了上来。

洪三热仍然挥枪拦住老头子的攻势。

但他身上已添了三处血泉。

血泊泊地淌着,但洪三热的战志,却比不受伤时更凌厉。

虽然他也不明白,老头儿被他逼阻在一丈开外,手上单刀,不过三尺,为何三次能重创了他,而他完全无法招架?

不过洪三热并不畏惧。

他不怕死!

他只怕池日暮死。

所以他拼死也要维护池日暮。

刘是之一见敌人伏击的声势,便知道对方是势在必得,自己这方面决不是对手。

他一面拦身护住池日暮,一面朗声道:“好汉住手,且听我一言──”

他空有满腹经纶,满肚子学问,满脑子对策,但对方根本不听他的话。

两柄雁翅刀,一对铁拐,一双板斧,已向他攻到。

池日暮突然站了出来。

锵然拔剑。

剑芒灿目。

剑柄上七枚巨钻,耀眼流彩,连那四名凶神恶煞的狙击手,也为之呆了一呆,怔了一怔。

池日暮戟指喝道:“吠!你们既是冲着我池某来的,那就领教了!”

突然间,那顶轿子的铁皮轰然而倒。

轿子里居然还有一个人。

那人长发披面,宽袍大袖,完全看不见面目。

但在崔略商一双神光湛然的眼睛里,依稀可见人在乱发里仍是相貌堂堂。

那人像似白日的魔魇,突然出现。突然已到了池日暮的后面,伸手一爪,就抓住池日暮的后颈。池日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抓,登时动弹不得。

刘是之大喝一声,扇子一合,扇尖陡地弹出一截刀尖,直刺那披发人背心!

披发人也不回身,一脚就把他踹了出去。

刘是之大急,顾不得痛,忽向外叫了一声:“公子,他们上当了,你快走罢!小赵会顶替你的!”

那披发人似是微微一愣,忽咧嘴笑了一笑,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

只听他怪异地道:“杀楚!杀楚,你骗不倒我的。”手上正待用力。

这是崔略商和方邪真第一次同时听到:

“杀楚”

这两个字!

“洛阳四大公子”,实力相当,各有建树,洛阳池家更是以仁义待人称著,池日暮一死,洛阳城里,天下武林,便要少去,“兰亭池家”了。

披发人正要用力把池日暮捏杀,乍然见到一道剑光。

这应该不是剑光。

因为剑光不会那么快。

这也决不会是剑光。

因为剑光不会那么锐烈。

这更不可能是剑光。

因为剑光决不会在锐不可夺中又带着那么轻柔的杀意,好像一个人,不是用兵器,而是用一句诗杀人一般!

披发人便是在不信中,右半爿身子突然沾染了大片血渍。

他放下了池日暮,惨嚎一声。

在这一剑里他明白了:事不可为。

他充满了绝望,但没有忘记:

速退!

可是他的同伴并不死心。

两柄雁翅刀交叉飞砍化成一道剑光直奔白衣书生。

白衣书生的身子突然动了。

他忽然向天看了一眼。

然后出剑。

剑自两刀间穿了出去。

一名“脚夫”咽喉喷出一缕鲜血。

另一名“脚夫”的脸上正好被同伴的鲜血喷溅在脸上。

他觉得又热又腥,正用手往脸上一抹,再看场中:

不但他的“脚夫”同伴已死,就连使双斧和使双拐的,全都是胸膛中剑,仆地而殁。

就只剩下他一个。

他立时作了一个决定。

他马上扔出两枚“雷公弹”。

白衣书生脸上也微微变色。

他可以闪,可以避,可以退开,但这种“霹雳堂”的火器一旦爆炸起来,难免造成死伤,他可没办法控制。

就在这时,一人凌空横扑了出来,双脚连环踹出,把两枚“雷公弹”,踢飞七八丈外,隆隆地炸了开来,炸得卷起两道泥柱,木叶散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