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只决斗,不杀人

拍碎酒坛,本来就不是一件难事。

就算不曾练过武的人,也可以拳或脚,击碎酒坛。

可是蔡旋钟只用两只手指,在酒坛中轻轻一拈,卜的一声,就拎起了一块陶片,破口处出现一个完整的圆孔,这种功力修为就非同小可了。

追命一直都在喝酒,没有看他。

酒坛几乎完全遮盖了追命的脸。

但就在蔡旋钟双指挖出陶片之后,追命就喊出了“破体无形剑气”这句话。

蔡旋钟动的是手指。

追命却马上感觉到剑气。

而且立即判断出这就是失传多年、名震天下的“破体无形剑气”。

蔡旋钟运劲在指,内力已达佩剑,虽然只是一个极细微的动作,已教追命看破了他的武功家数。

“破体无形剑气”一出口,顾佛影、石断眉、七发大师一齐心中暗震。

“破体无形剑气”已成了传说里的武功,近年来,武林中只有一人能练成这种绝世的武功,这人便是“迷天七圣”之领袖关七。关七的一生,已成了传奇,他的武功,更成了传奇里的传奇。

跟前这个初崛江湖的人,竟然练成了“破体无形剑气”!

顾佛影、石断眉、七发大师一听之下,难免都想起昔年名震天下的几场大战役:“梦枕红袖第一刀”的苏梦枕力战“破体无形剑气”,“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以“快慢九字诀法”苦斗关七,王小石以“凌空销魂剑”与“隔空相思刀”力拼“迷天七圣”的关七圣,白愁飞以“三指弹天”决战关七的无形剑气,全都是沸动江湖、令人惊心动魄、也眉飞色舞的战役,但这些战役,无一不跟关七有关,无一不是“破体无形剑气。”

蔡旋钟忽然一僵。

他只用双指挖破了酒坛,就让追命瞧出了武功根底,这是他所始料未及的事。

“如果用‘破体无形剑气’来杀孟随园一家三十七口,那是件胜任有余的事,”追命斜盯着蔡旋钟腰畔长剑,道,“何况,你还有一把好剑,以九尺七寸的‘转魄神剑’使无形剑气,就算孟随园的‘落花影剑’,也必败无疑。”

蔡旋钟冷冷地道:“我会‘破体无形剑气’,也有‘转魄神剑’,但不见得我就是杀死孟随园的凶手。”

追命道:“三年前,‘刀柄会’的外三堂主‘不死铜人’七金牛匕老太爷,是不是死在你的剑下?”

蔡旋钟道:“匕金牛作恶多端,但又假仁假义,要不是他死了,谁会猜得到他家里竟是个藏赃窝,每年至少盗用了三十万两公款,还囚禁了多少良家妇女,供他淫辱!”

追命道:“两年前,‘富贵之家’的大当家‘飞锤金钵’席秋野,在擂台会群英连战二十七场后,是不是你上台去把他击败?”

蔡旋钟道:“他那种三脚猫功夫,也配称霸?”

追命道:“一年前,荒山道人被杀于陕西道上,他外号‘六合青龙、一剑擎天’,可是一样敌不过你的‘九七大限神剑’。”

“我使的是九尺七寸的‘转魄神剑’,‘大限’二字是指秦朝覆灭的危机,现在不是秦代,便不该用‘大限’二字。我使的是‘九七剑法’,兼修‘破体无形剑气’,荒山道人要以他的‘六合青龙擎天剑”和我比试,我原说不必,他坚持,”蔡旋钟道,“结果,他死了。”

追命点点头道,“不管是你还是荒山道人,一旦全力比拼,就很难留得住性命,因为你们的剑法,一旦被激发,只怕可发难收、不见血是难以回鞘的。”

蔡旋钟道:“如果我败了,也得死。”

追命叹道:“其实这又何苦呢?为争胜负,而拼生死!不过,你们为一较高下而拼命,这是江湖上的事;武林中的恩怨,我可管不了!”

蔡旋钟道:“世上有很多事,你可能看不顺眼,但都未必能管得了。”

追命道:“不过,孟太守的灭门血案,我却管得了,而且管定了。”

蔡旋钟道:“我杀了匕老太爷,击败席秋野、与荒山道人一决生死,不等于我就是杀死孟随园的凶手。”

追命道:“孟随园刚廉守正,得罪了当朝权宦,罹以重罪,全家发配涂壁。要到涂壁,先经洛阳,听说洛阳四大世家中有人花了一大笔银子,买了他的度牒,使他能在洛阳城里青莲寺出家,可惜,他在离洛阳不到七十里的枯柳屯被人杀害,大概是十天前发生的事,请问,那时候,你人在哪里?”

“枯柳屯。”蔡旋钟道,“可是我在枯柳屯,也不等于我就是凶手。”

追命道:“我知道。七发大师和石老幺,也在枯柳屯。”

石断眉道:“我对阁下何以肯定我们在枯柳屯,倒是颇感兴趣。”

追命道:“其实,孟太守被充军流放,我因怕还是有人不放过他,所以已在一路上暗中护送,不料……还是出了这血祸,我到迟一步,虽然惨祸已生,但毕竟仍可亲眼目睹你们三位,离开枯柳屯。”

石断眉道:“那你当时为何又不把我们缉捕,而要等到今天?”

“当时我苦无证据,而且也不知道你们三人中究竟是谁下的手;”追命道,“我只有等,我只有查,我只有忍。这么巧,你们也一齐到洛阳。”

他笑了一笑,灌了两口酒,又道:“最近洛阳也发生了不少事情,看来,事情还会继续发生下去。”

七发大师眉毛一挑道:“这么说来,三爷如今已查到凶手是谁了?”

追命一笑道:“至少,我知道你们来洛阳,都是受人重金礼聘,如今,大师身在兰亭池家,石老幺为妙手堂回家效命,蔡兄却投入千叶山庄葛家,因为这三家的微妙关系,我只好借小碧湖游家的地方,来跟诸位一叙。”

他补充一句道:“大师和令师兄顾神风,也好久未畅聚了罢?”

顾佛影微微一笑道:“我这位师弟,无论武功智慧,都在我之上,如今他既为池家助阵,看来我都是要卷铺盖早走早着。”

七发大师忙道:“有师兄在这里,洛阳那有我立足处身的余地,看来,贫僧还是向池公子请辞的好。”

蔡旋钟冷冷的道:“明人不做暗事,三爷既已查到凶手,为何不直接指陈,要大家在这儿你虞我诈,徒费心思。”

“说不定,我仍不知道谁是凶手;说不定,我知道了,但仍需求证;”追命道,“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洛阳,却不明白你们为何要先在枯柳屯过宿一宵?”

他笑眯眯的望着蔡旋钟,眼缝眯的似一根针。

利针。

尖针。

他的问题也像一根针。

一根拆线的针。

“尤其是你。你初崛江湖,但己被武林中列为三大神秘高手之一,你每次都以一身本领、决斗者的身份出现,却为何要千里迢迢的跑到枯柳屯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