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滇海有人闻鬼哭 棘门此外尽儿嬉(第6/9页)

韦小宝道:“好,好,别哭,我来想法子。不过我刚才提的条款,你可不能赖。”阿珂道:“你快救了他再说。”韦小宝知道她只是随口敷衍,真要她答应嫁给自己,那是无论如何不肯的,说道:“我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以后你可不得再欺侮我。”

阿珂道:“是,是!快去,快去!”说这话时,眼光没向他带上一眼,只是瞧着远处的郑克塽,但见他双手已被反绑,给人抱上了马背,转眼便给带走了,情急之下,伸手在韦小宝背上推了推。韦小宝心中骂道:“他奶奶的,老子遇到的美貌妞儿,总是求我去救她的心上人。老子这冤大头可做得熟手之极,只怕‘冤大头功’也练得登峰造极了。”

他快步奔出,叫道:“喂,喂,伏牛山的大王,在下有话说。”

群雄早就在等他挺身而出,当下都转过身来。高彦超道:“小兄弟,你有什么话说?”韦小宝道:“你们干么要抓他?”高彦超道:“我们山寨里兄弟众多,缺了粮食,今日将他暂行扣押,要向他爹爹借一百万两银子。”韦小宝道:“一百万两银子,那是小事一件,我借给你们便是。”

高彦超哈哈大笑,说道:“小兄弟尊姓大名?凭什么说这等大话?”韦小宝道:“我名叫韦小宝。”高彦超“啊哟”一声,抱拳行礼,躬身说道:“原来是小白龙韦英雄,你杀死满洲第一勇士鳌拜,天下扬名,我们好生仰慕,今日拜见尊范,实是三生有幸。”樊纲等一齐恭谨行礼。韦小宝抱拳还礼,道:“不敢当。”高彦超道:“冲着韦英雄大大的面子,这小子我们放了。那一百万两银子,也不敢要了。”徐天川从身边取出两只大元宝来,双手恭恭敬敬的呈上,说道:“韦英雄,你路上倘若使费不足,这里一百两银子,请先收用。”

韦小宝道:“多谢!”收下元宝,转身交给阿珂。阿珂万万想不到这个小恶人名头竟如此响亮,这些凶神恶煞的大强盗一听他自报姓名,竟如下属见到了顶头上司一般。她哪知这个“小恶人”,其实正是这些“大强盗”的顶头上司,这些“大强盗”为了凑趣,故意的加倍巴结,演出一出好戏。她又惊又喜,心想郑公子终于脱却了危难。

却见风际中踏上一步,说道:“且慢。韦英雄,你杀死鳌拜,我们是万分佩服的。只不过大家素不相识,怎知你是真的韦英雄,还是冒充他老人家的大名,出来招摇撞骗?”韦小宝道:“这话倒也有理,阁下要怎样才能相信?”风际中道:“在下斗胆,想请韦英雄指点三招。满洲第一勇士都死在你手下,尊驾武功自然非同小可,是真是假,一试就知。”

韦小宝道:“好,咱们只试招式,点到即止。”风际中道:“正是,还请韦英雄手下留情,以免打得在下身受重伤。”韦小宝暗暗好笑,心想:“风大哥向来不爱说话,哪知做起戏来,竟然似模似样。”便道:“老兄不必客气,说不定我不是你对手。”左手一指,右手轻飘飘拍了出去,只拍出半尺,手掌转了一圈,斜拍反捺,正是澄观试演过的“般若掌”中的一招“无色无相”。

风际中见闻甚博,叫道:“妙极,这‘般若掌’的高招,叫做‘无色……’什么的。”伸手一接,向后一仰,险些摔倒。

韦小宝掌上原无半分内功,笑道:“阁下说得是,这是一招‘无色无相’。”跟着左手斜举,自右上角挥向左下角,突然五指成抓,晃几下。风际中大叫:“了不起,又是‘般若掌’神功,这是‘灵鹫听经’。”摆起马步,双掌缓缓前推,掌心和韦小宝手指尖微微一触,立刻“啊”的一声大叫,向后急翻三个筋斗。他翻筋斗之时,潜运内力,待得站定,满脸已涨得血红,便如喝了十七八碗烈酒一般,身子晃了几晃,一交坐倒,摇手道:“不……不成……不比了,佩服之至!韦英雄,多谢你饶我性命。”

韦小宝拱手道:“老兄承让。”说话之时,连连向他霎眼。风际中却做得甚像,脸上神色又是沮丧,又是感激,还带着几分衷心钦佩之意。

徐天川迈步而前,说道:“韦英雄武功惊人,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来领教几招。”韦小宝道:“好!”欺身而上,双手交叉,一手扭他左胸,一手拿他右胁,乃是少林派上乘武功“拈花擒拿手”中的一招。徐天川见他这一招擒拿手十分高明,不禁暗暗佩服:“韦香主聪明之极,一学武功便进步神速。”他却不知韦小宝出手招式似模似样,其实没丝毫内力,纵然给他拿住了,也是一无所损。徐天川身材矮小,最擅长的武功是巧打擒拿,当即施展看家本领,与韦小宝拆将起来。

数招之后,两人双手扭住,徐天川“啊”的一声,右手软软下垂,假装被扭脱了关节,说道:“佩服之至!”退开两步,左手托住了自己右手,一送一挺,装上了关节。这一项自上关节的手法,原是擒拿手中的上乘武功,他照做之时,一丝不苟,上得干净利落。

跟着樊纲、玄贞道人、李力世三人一一上前讨战。韦小宝所使的尽是澄观所授的上乘招式,樊纲等三人都是或三四招、或七八招便败了下去。高彦超朗声道:“今日得见韦英雄高招,当真令人大开眼界,小人等佩服之至!他日韦英雄路过伏牛山,还请不弃,上山来盘桓数日。”韦小宝道:“那自然是要叨扰的。”

群雄躬身行礼,牵马行开,一直走到镇尾,这才上马而去。他们竟然不敢在韦小宝面前上马,实是恭敬之极。

阿珂终于服了:“这小恶人原来武功高强,每次假装打我不过,都是故意让我的。”

到此地步,郑克塽只得过来向韦小宝道谢。韦小宝笑道:“郑公子不必客气,我不过运气好,误打误撞,胜了他们,讲到真实武功,那是远远不及阁下了。”他这几句话其实倒是真话,但郑克塽听来,却觉得是极辛辣的讥刺,不由得满脸通红。

当晚一行人南到献县,投了客店。九难遣开阿珂,问韦小宝道:“白天跟你做戏的那些人,都是你的朋友,是不是?”九难眼光何等厉害,风际中、徐天川那些人的做作,瞒得过郑克塽和阿珂,却怎瞒得过这位武学高人?韦小宝知道西洋镜已经拆穿,笑道:“也不算是什么朋友。”九难道:“这些人武功个个颇为了得,怎肯陪着你如此闹着玩?”韦小宝笑道:“他们多半看不惯郑公子的骄傲模样,想是借着弟子,挫折一下他的骄气。”九难心想此言倒也有理,说道:“你那几招般若掌、拈花擒拿手法,使得可也不错啊。”韦小宝笑道:“那是装腔作势唬人的,管不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