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逢拐骗更被火烧 得安居又生波折(第2/3页)

曹喜仔到揭扬的第三日,这夜喝了不少的酒;带着朱复、胡舜华做一床睡了。睡到三更时候,贴邻忽然起了火,一刹时就烧过这边来。朱复、胡舜华从梦中惊醒,已是浓烟满室,火尾只向房中射来,吓得二人乱哭乱喊!幸亏隔壁住了一个做拷绸生意的人,货物已经出脱了没有多少行李。听得隔壁有小孩哭喊的声音,知道是不能出来,望人去救的。

这时同栈的客人,闻警都各自抢了包里逃走。只有这个做拷绸生意的人,听了不忍!他的气力不小,一脚踢破了房门,从烟火中将朱复、胡舜华抢出。

曹喜仔平生作恶多端,理应葬身火窟!等他从醉梦中醒来时,床帐都已着火了;大醉之后的人,在烟飞火舞的当中,那里找得出逃跑的路径?东冲西突,来回二三次,便倒地只有手足动弹的分儿,挣扎不起来了!凑巧那夜的北风很大,转眼之间,连烧了十多户;这家小客栈,简直烧得片瓦不存!曹喜仔烧成了一个黑炭,也没人认领,由地保用席芦包了掩埋!

这便是曹喜仔当拐带的结果!

再说那个做拷绸生意的人,姓方,名济盛,原籍香山县人;已有五十多岁。殷勤诚实的,做了二十几年拷绸生意,也积聚了几千两银子的资产。他老婆、儿子、媳妇,一家人很舒服的度日。方济盛少时也曾练过此一时拳脚,所以五十多岁,还很壮健,能从烟火中,把两个小孩救出来。

当下盘问朱复、胡舜华的姓名、籍贯,两个小孩都茫然不知所答。因为他们拐带用的迷药,甚是厉害;小孩的脑力不充足,被迷之后,两三个月不能回复原状!拐带就利用小孩的脑筋不清晰,可以任意处置!朱复、胡舜华被迷才得几日,如何能记忆自己的姓名、籍贯呢?

方济盛盘问了一会儿,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寻觅小客栈的老板,在那纷乱的时候,也寻觅不着!方济盛是个很诚实的人;不肯把两个小孩,胡乱交给不相干的人!自己的货物已经出脱,寄居的地方又被火烧了,不能为两个小孩,在揭扬再停留下去;只得带回香山,打算慢慢的问出两孩的履历来,再作计较。於是朱复、胡舜华,便相随到了香山。

方济盛的老婆、媳妇,见朱、胡二孩,生得十分俊秀可爱;就只不大能说话,说时有些结巴。都以为是:客栈里失火的时候,吓掉了魂;所以和傻子一样:七八岁的人了,连自己的姓名、籍贯,以及如何到小客栈里住着?同来被烧死的是甚麽人?都说不出!看面貌眉目,决不是蠢笨的人!逆料静养几个月,必能渐渐的聪明。因此方家一家人,都只觉得二孩可怜,绝不因他痴呆,便欺负他,不加意调护!方家揣拟是兄妹两个,随着父亲从甚么地方来,或往甚么地方去,家中必尚有亲人。方济盛打算将他们调养得回复了聪明之後,问明了履历,就送二孩归家。

但是老天有意捉弄他们!所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两个可怜的小孩,被一阵大火,烧得几乎送了性命!幸有方济盛打救,得以转祸为福,脱离了曹喜仔的毒手,又落到这般一个慈善的人家。若能照方家的打算:将来问了来历,各送回各的家庭,岂不朱、胡两家都很满意,都很感激方济盛吗?

谁知,世间的事,总不由人计算!朱、胡两孩在方家,才安然住了半月。这日忽来了两乘小轿,中坐一男一女;直到方家门口下轿。男的在前,女的在後。男的进门,即高声问道:

“方济盛老板是这里麽?”

方侪盛在里面听得,忙迎出来一面答应,一面看来的男子,年的四十多岁。衣服华美,气概轩昂。立在男子旁边的女子,年纪也在四十左右,衣服首饰,也显得很豪富;虽上了几岁年纪,没有美人风态,然就现在的模样看去,可以断定她少时,必是极有姿色的女子。

男女二人的眉目间,都带着几分忧愁的意味。男子向方济盛点点头,问道:“你就是方老板雩,在揭杨某某客栈里住过的,是麽?”方济盛连连答是。让二人就坐,自己陪坐了。

请问男子姓名。男子且不回答方济盛的问话,急急的说道:“我的姓名来历,自然有得对你说的时候。只请你快把你在揭扬客栈里搭救的两个小孩,带出来见见我;和他们的母亲见了面,我自对你详细说明!”

方济盛是个老在外面做生意的人,做事极是小心谨慎!当救得朱、胡二孩回家的时候。

心里早打定了主意:非查得确确实实,有凭有据,决不随便还给人家。当下听了男子的话,心里也并不疑惑。不过义行谨慎的人,总得多问几句才得放心!便随口向男子问道:“先生怎生知道我在揭扬客栈里,搭救了两个小孩呢?”

男子立时现出焦急不耐烦的样子答道:“你搭救的,是我的儿子、女儿;我们官宦之家,失了儿子女儿,就不追寻吗?休说还在广东,便是九洲外国的人救了去,我也得追寻回来呢!

你这话才问得希奇!我於今父子母女团圆的心思,比火烧还急!承你的情搭救了,请你快教他们出来;我们见了面,自有重重的谢你!”

女子两眼流泪,帮声说道:“你是我们儿女的救命恩人,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可怜我夫妇都差不多半百世纪的人,膝下就只这一儿一女,这回若不是恩人搭救,……”说到这里,以下呜咽得不能成声了。

男子立起身来催促道:“快去带他们出来罢!”

方济盛本来没有疑心;因见二人这麽急切,到感觉得有些可疑了!更不肯不问个明白,就带小孩出来!尽管女子哭泣,男子催促,只是从容不迫的说道:“请坐下来谈。二位既到了舍间,还愁见不着面吗?二位这回从那里来的?少爷小姐有多大的岁数了?怎生会到那小客栈里去住的?同住的是……”谁字还不曾说出口,男子已急得跳起来,狠狠的指着方济盛,厉声说道:“你好毒的心肝!你可知道,人家骨肉分离,是不是极伤痛的事?还有心和你闲谈吗?”

女子连忙止住男子道:“你也不要心急,不能怪他!我们要见儿女的心切是不错;不过他是搭救我们儿女的人;不问个明白,怎能放心呢?你何妨且把

话说明了,再求他带秋官桂香来见面呢?难道承他的好意搭救了,他会把我们的儿女隐藏起来吗?”

方济盛笑道:“对呀!”男子仍是气忿忿的坐下来,望着女子说道:“你去和他说罢!

我心里简直刀割也似的痛,甚么话也没精神说了!”

女子即拿手帕,揩干了眼泪,勉强陪着笑睑,对方侪盛说道:“你老人家不要见怪!外子从来性急,又是中年过後,才得这一儿一女!儿子因是甲子年八月生的,取名秋官;女儿是乙丑年八月生的;生的时候,外子恰在场屋里,因取吉利的意思,名做桂香。今年一个八岁;一个七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