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回见本色雅士戏村姑 探奇珍群雄窥高阁(第4/4页)

那店妇见他躺下以后,并没有什么动静,倒也有些疑惑起来。忙仰起身来一望,见他竟是这个模样,并巳鼾声大起,睡了去了,不觉骂上一声道:“你这厮雷声大雨点小,真是在那里活见鬼,老娘倒上了你的一个大当了。”说完这话,又略略想上一想,便伸足去勾动他所盖的那条被。

一会儿,已把被窝勾开,全个身子睡了进去,即爬起身来,想在那穷汉的身上一覆。谁知那穷汉真也妙得很,不待她覆上身去,又是一个翻身,面着里床了。这一来,真把那店妇气极了。一张脸儿红红的,复从被中爬了出来,啐道:“谁真希罕和你干这桩事?你既高兴不起来,睡得如死猪一般,老娘也乐得安安逸逸的睡上一晚。难道明天还怕你找帐不成?”便也取了别一条被,在那穷汉的足后睡下。江南酒侠到了这个时候,知道已没有什么戏文可看,便也回到自己的屋中,却暗自想道:这穷汉倒真有点儿希奇古怪。瞧他饮酒的时候,这般的向那店妇调笑,好象是一个十分好色的,但是到了真要实行的当儿,却又一无动静,呼呼的睡去了。这岂又是一般好色之徒所能做得到的?倒真有柳下惠那种坐怀不乱的工夫。就这一点瞧来,已知其决非寻常人。而况再参以刚才乞钱那桩事,一乞得钱来,即于顷刻间挥霍一个净尽,明明又是一种游戏举动,更足见其名士风流了。这种人,倒不可失之交臂,定要探出他究竟是何等人物,并与他交识一场方对。

想罢,也就睡了。

第二天起身,想要到帐房中算了帐就走。刚刚走到院子中,恰值那店妇蓬着头,从正屋中走出来。一见江南酒侠,脸上不禁微傲一红,只得搭讪问道:“客官,你起得好早呀。怎么不多睡一回儿?”江南酒侠笑道:“我冷清清的一个人,多睡在床上也乏趣。象你大嫂陪着那位大爷,两口子多么亲热?正该多睡一会,怎么也很早的就起来了?”这一说,说得那店妇满脸通红,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啐道:“别嚼舌了。你说的是那位客人么?那厮昨晚醉了,硬耍揽着人。可是一到床上,就鼾声大起,睡得和死猪一般,直到五更方醒。一醒,却又忙忙的起身走了,真是好笑煞人。”江南酒侠听到这里,倒也忍俊不禁,脱口说道:“如此说来,倒便宜了你,乐得安安逸逸的睡上一晚。”店妇闻官,脸上又是一红,向他蹬了一眼。江南酒侠却又笑着问道:“我还有句话要问你,那厮走的时候,没有向你找帐么?”这一问不打紧,更把那店妇羞得抬不起头,格格的笑着走出去。江南酒侠便也走到外边,将帐算清,即行就道。

一路晓行晚宿,不多时,早已到了德州,便在一家客店中住下。当伙计前来照料茶水的时候,江南酒侠想要探听得一些情形,便闲闲的和他搭话道:“你们这座府城真好大呀。济南府虽是一个省城,恐怕也只有这么一点模样。”伙计笑着回答道:“这是你老太褒奖了,那怎能比得济南府?那边到底还多上一个抚台,不过如和本省其他的府城比起来,那我们这德州也可算得一个的了。”江南酒侠道:“城池既如此之大,那富家巨室一定是很多的,究竟是那几家呀?”伙计道:

“有名的人家,固然很多,但是最最有名的,总要算那东城的马家。他家的大人,是曾经做过户部尚书的。只要提起了马天王三个字,在这山东地面上恐怕不知道他的也很少。客官,你也听得人家说起过么?”江南酒侠故作沉吟道,“马天王么?这个我以前倒从没有听见过。他的声名既如此之大,想来平日待人,定是十分和善的?”那伙计冷笑一声道:“他如果待人和善,也没有这们的声名了。”他说到这里,又走近一步,把声音放低一些说道:“对你客官说了罢。这马天王实是我们德州城中的第一个恶霸,这几年来,也不知有多少人遭了他的残害。就是最近,有一位客官,也是寄寓在这里的。曾向我探听那马天王家中的事迹很详,并且对于那马天王十分愤恨,好象和他有下什么冤仇似的。后来有一晚,这个客官从店中走出,从此就没有回来。照我想来,定是报仇不成,反遭了那马天王的毒手了。但是又有那个敢去问他要人呢?不但没有人敢去问他要人,井连这桩事都不敢说起呢。”江南酒侠正要问他详情,却见有一个人,向门内一探头,唤道,“小二子,快来帮我干一桩事,别又在那里嚼舌头了。”那伙计噋应一声,便也退了出去。

江南酒侠只索罢休。

第二天,便先到东城,在马天王住屋的四周相度了一番情形。到了晚上,已是夜深人静了,便又换了一身夜行衣,偷偷出了客店,再来到马天王的屋前,就从墙上跳了进去。幸喜这时刚刚起过三更,他在屋中四处走走,并不遇见什么巡逻的人。一会儿,到了一座高阁之前,大概就是这挹云阁了。正立着探望的时候,忽觉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低低的说道:“你这人好大的胆,竟敢走向这尤潭虎穴中来。”倒把江南酒侠吓了一跳。欲知这拍肩的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