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活 壁(第3/4页)

唐老大亦是面露惊惶之色,目光却不是在魔像之上。

他惊顾左右那两个白烟迷漫的黑鼎,猛地一声怪叫:“烟中有毒!”

“毒”字出口,他的人就从祭桌上栽翻,着地一滚,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的瓷瓶。

他拔开瓶塞,倒了几颗白色的药丸,正要放进口中,一张脸突然分开了两边。

一把锋利雪亮的长刀闪电一样劈下,只一刀就将他的头劈成两半。

咽喉中冒出来的一声惨叫亦被刀劈散。

血怒激,唐老大在血中倒下。

董昌瞪着唐老大倒下,破声狂笑。

杀唐老大的人竟是董昌。

董昌的眼睁大,眼球中布满了血丝,整张脸的肌肉,都已扭曲,笑得简直就像是夜枭一样。

他面上的表情,你说有多残忍,就有多残忍。

刀已深嵌在唐老大的头内,他双手握着刀柄,好容易才将那把刀拔出来,已累得汗流满面。

汗珠刹那变成了血珠,他才将刀拔出,就几乎已被斩成肉酱。

三个官差几乎每一个都砍了董昌四五刀。

刀刀及骨,他们本来是董昌的同僚,甚至跟董昌还会是很好的朋友,现在却将董昌当作仇敌来对待,他们的面上也是充满了残忍已极的表情,笑得亦是像夜枭一样。

他们已不像三个人,只是像三个疯子。

也只有疯子才会这样对待朋友,才会这样杀人。

董昌烂泥一样倒下,三个疯子亦有一个倒了下去。

那个疯子还在笑,在他对面的一个疯子就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之上。

他竟然不懂得闪避。

剩下来的两个疯子随即亦相互砍杀起来,你一刀,我一刀,刀刀溅血。

除了这两个疯子,还有五个疯子。

唐老二算是比较清醒的一个,但挨了两刀之后,他亦都疯了。

十个官差本来都是好好的,现在竟全都发了疯。

三个已倒下,剩下来的七个都已变成了血人。

一见血,他们更狂,一如嗜血的恶狼、野狗。

常笑竟由得这十个手下,这十个亲信自相残杀。

他实在自身难保。

他的面色苍白,盘膝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冒着白烟。

王风也并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他手中那方活壁已落地,他的人亦坐在地上,满面汗落淋漓。

唐老大的确经验丰富,黑鼎中冒起来的烟雾果然有毒,而且是剧毒。

绿色的火焰熄灭之际,异香烟雾般迷蒙之时,毒已在房中飘开。

这毒,虽不是迅速发作,一发作便不可收拾。

十个官差全都变成了嗜血的疯子,疯狂地相互残杀。

王风与常笑的修为不错,远在那十个官差之上,是不是就能将吸入的毒气迫出?

他们也许都有这种本领,却未必有这个时间。

一个官差已向他们冲了过来。

充血的眼瞳,染血的刀锋。

首当其冲的正是常笑。

那个官差的眼中,却已没有这个头子的存在,一冲过去,手起刀落。

刀未落,“哧”一声,毒蛇一样的一支剑已刺入了那个官差的咽喉。

那个官差立时气绝,刀势却仍未绝。

常笑怪叫一声,整个身子斜刺里疾从地上跃出。

刀从他的肩旁劈下,他的人却从那个官差身旁掠过。

剑随势一转,“嚓”一下异响,那个官差的头颅飞入了半空,常笑却落在唐老大的尸身之旁。

他探手夺去唐老大手中的那个瓷瓶,倒出了几颗药丸,吞入口中,盘膝又坐下。

十个官差现在都已变成了死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坐下,都已很安全,不会再受到骚扰的了。

他是这样想。

只可惜那十个官差之上,还有一个王风。

王风挣扎着,现在正从地上站起。

他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满头汗水小河一样往下淌,牙紧咬,仿佛在忍受着某种强烈的痛苦。

一刹那,他紧咬的牙突然松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狂叫。

这一声狂叫就像是狼嚎。

午夜狼嚎本来就已够恐怖,人作狼嚎更令人动魄惊心。

漆黑的地,惨白的灯,鲜红的血,每一样的色彩都是这样的强烈,交结在一起,整间房子就在一种诡异绝伦的气氛之中。

非人类语言所能形容的那种恶臭已被浓郁的血腥味冲淡。

血腥味却令人恶心。

血中零落的尸体却已非恶心、恐怖这些字眼所能形容。

烟雾更迷蒙,黑鼎裹在烟雾之中,祭坛上的九子鬼母,亦已在烟雾中隐约间。

一个鬼母,九个鬼子,十张脸上仿佛都已多了一抹笑容,讥诮的笑容。

这地方简直已变成了人间的地狱。

王风就像是变成了地狱中的恶鬼。

看到了染血的刀锋,浴血的尸体,他的眼就睁得更大。

眼球中已布满了血丝,突然落在盘膝坐在那边的常笑的面上。

又一声狼嚎,他俯身拾起了一把染血的刀,疾向常笑冲了过去。

常笑好在还没有入定,听见王风的号叫,他就已看看王风,这下看见王风执刀冲过来,赶紧就跳起身子。

唐老大那瓶药显然很有效,他不单是没有发疯,而且还很清醒。

一看见王风那个样子,他就知道这个人非独不能理喻,而且来势的凶猛,已不是他所能抵挡。

所以一跳起身他连忙向门那边冲去。

王风死追在常笑身后,分明又要跟常笑拼命。

在他清醒的时候,常笑都不肯跟他拼命,现在当然就更不肯跟他拼命的了。

也只有疯子才会跟疯子拼命。

王风现在已是个疯子。

门不知道何时又已关上,常笑冲过去,一脚就将门踢开个大洞,硬从那个洞冲了出去。

他根本没有时间将门拉开。

他才从那个洞口冲出,王风已一刀砍在门上。

一大片门板刀下碎裂,这一刀要是砍到身上,定然是血肉横飞。

王风第二刀第三刀跟着又砍下。

一连几刀,门便给他砍倒,他踏着碎裂地上的木块,冲出了房外。

看来他真的已发疯,如果他不是疯子,就算不将门拉开,也可以躬身穿过常笑踢开的那个破洞,他却只懂得用刀先劈开挡住面前的门户才出去。

到他出了这房外,哪里还有常笑的影子。

他立时变得彷徨无主。

他瞪眼望左,望右,望天。

冷月弓一样弯在天边。

他死瞪着那一弯冷月,突然,向月那边追出。

亘古以来天上的月光在人们的眼中就有着一种难言的诱惑,在疯子的眼中莫非也一样?

月向西。

镇西是一个乱葬岗。

白杨荒草,寒蛩冷雾,乱葬岗就像个鬼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