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在山深处(第3/3页)

铁莲子本来是种普通的暗器,可是这个人发暗器的手法却极不普通,不但手法极巧妙,力量更算得准极了。

阳光看着小方,脸上虽然还是全无表情,眼中却已有了忧惧之色。

现在无论谁都已经应该可以看得出,这次来的都是一等的高手。

小方居然又向阳光笑了笑。

“我回来得快不快?”

阳光居然也对他笑了笑,嫣然道:“真是快极了。”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小方已经从椅子上飞身而去,脚尖点地,“燕子三抄水”,弩箭般扑向另一边林木的浓荫深处。

他的身子刚扑入树荫,树荫中也响起一声轻叱,仿佛还有剑光一闪:“这条路也是走不通,你还是得回去。”

一句话,十四个字。

这句话说完,小方的身子已经从树荫中飞出,凌空翻了三个筋斗,从半空中落下来,又落在木屋里,落在他原来坐着的那张椅子上,衣襟已被剑锋划破了两条裂口。他坐下去很久之后,还在不停喘息。

这边树荫中无疑埋伏有绝顶高手。

奇怪的是,他虽然击退了小方,却没有再乘胜追击。

只要小方一退回木屋,他们的攻击就立刻停止。看来他们只不过想要小方留在木屋里,并不想取他的性命。

来的究竟是些什么人?究竟想干什么?

天色更暗。

小方和阳光还是对面坐在那里,树荫中的人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脸色。

可是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

阳光忽然叹了口气。

“时候已经不早了,一天过得真快。”她问小方,“你还想不想出去?”

小方摇头。

阳光站了起来。

“那么我们不如还是早点睡吧!”

“好。”小方道,“你睡床,我睡地板。”

阳光又盯着他看了半天:“我睡床,你也睡床。”

她的口气很坚决,而且已经走了过去,把小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她的手冰冷,而且在发抖。

她是他生死之交的未来妻子,暗中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们。如果是别人,一定会避嫌,一定会坚持要睡在地上。

小方不是别人,小方就是小方。

“好。”他说,“你睡床,我也睡床。”

木屋里只有一张床,很大的一张床,他们睡下去,还是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们还是在一个小而温暖的木屋里,门窗都是关着的,绝不会有人来侵犯骚扰他们。

可是他们心里都知道,所有的事都已经不一样了,他们的性命随时都可能像酒杯一样被击碎,他们能活到什么时候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阳光蜷曲在一床用大布缝成的薄被里,他们的身子距离很远,头却靠得很近,因为他们都知道对方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先开口的是阳光,她压低声音问小方:“你受伤没有?”

“没有。”小方耳语,“因为他们根本不想要我的命。”

“如果他们想呢?”

“那么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小方从来都不会泄气的,他既然这么说,就表示他们已完全没有机会。

阳光勉强笑了笑。

“不管怎么样,反正他们暂时还不会出手的,我们不妨先睡一下再说。”

“我们不能睡。”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小方道,“绝对不能。”

“你想冲出去?”

“我们一定要冲出去。”

“可是你已经试过。”阳光道,“你自己也知道我们的机会不多。”

“我们很可能连一成的机会都没有。”

“那么我们岂非是送死?”

“就算要死,我们也得冲出去。”

小方道:“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为什么?”

“因为我们绝不能连累卜鹰。”

小方的口气坚决:“他很可能还留在附近,这些人既不出手,又不放我们走,为的就是要利用我们引诱卜鹰入伏,如果卜鹰还在附近,他会不会让我们被困死在这里?”

阳光沉默着,过了很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不会。”

小方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我们能不能让他来?”

阳光沉默。

这问题又是个根本不必回答的问题,她凝视着小方,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

她绝不会为自己伤心,可是为了一个宁死也不愿朋友被伤害的人,她的心已碎了。

——小方不能死,绝不能死。

——可是卜鹰呢?

阳光闭上眼睛,过了很久很久,忽然伸出手,紧紧地抱住小方。

“如果你决心要这么做,我们就这么做。”她说,“不管你要到哪里去,我都跟着你。你要下地狱,我也下地狱。”

夜色渐深。

小方静静地躺着,让阳光紧紧地拥抱着他。

他没有动,也没有负疚的感觉,因为他了解阳光的感情,也了解他自己的,他们虽然在拥抱,可是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随时都可以为他们去死,也可以让他们去死的人。

——卜鹰,你在哪里?你知不知道他们对你的感情?

忽然间,一个人影自暗处中飞出,横空飞过十余丈,又忽然落下,“砰”的一声,落在这个已经不存在的木屋里,落在他们的床边,一落下之后,居然就不再有动静。

这个人是谁?来干什么的?难道他们的仇敌已决定不再等待,已决定要对他们出手?

阳光看着小方。

“我们好像有客人来了。”

“好像是的。”

“我们不理他行不行?”阳光故意问小方。

“为什么要不理他?”

“他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连一点礼貌都没有,这种人理他干什么?”

小方笑了。

就在他开始笑的时候,阳光的手已松开,他的身子已掠起,准备凌空下击。

他没有出手,因为他已看清了这个人。

这屋子根本没有门,就算有门,这个人也不会敲门的。

死人是不会敲门的。

这个人的头颅已垂下,软软地挂在脖子上,就像是个被顽童拗断了脖子的泥娃娃一样。

这里虽然无灯无月,小方还是一眼就看出他是个死人。

——是谁拗断了他的脖子?为什么要把他抛到这里来?

小方的心跳忽然加快,他已经想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