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且论杜康(第2/10页)

又是一阵风吹过,这“异种辣椒”与“特制美酒”,便在他腹中打起仗来,他虽然一身内功,但此刻功力却半分也练不到肠胃之处,脑中更是混混沌沌。

柳鹤亭心中不忍,忍不住道:“项兄想是醉了,还是到——”

项煌眼睛一瞪,大叫道:“谁说我醉了?谁说我醉了——嘻嘻,再将酒拿来,让我喝给他们看看……陶姑娘,他在说谎,他骗你的,你看,我哪里醉了?咳咳,我连半分酒意都没有,再喝八盆也没有关系。”

陶纯纯柳眉微颦,悄悄站起身来,想坐远些。

项煌涎脸笑道:“陶姑娘……你不要走,我没有醉……再将酒来,再将酒来……”伸出双手,想去抓陶纯纯的衣衫。

陶纯纯秀目一张,目光之中,突地现出一丝煞气,但一闪又过,微笑道:“你真的醉了!”纤腰微扭,身形横掠五尺。

戚大器道:“兄台没有醉,兄台哪里会醉!”

戚二气大笑道:“哪个若要是说兄台醉了,莫说兄台不答应,便是兄弟我也不答应的,来来来,再饮一盆。”

语声落处,一吸一喷,白布正中那盆“珠穿凤足”的汤汁,竟也一条线般离盆激起,射向项煌口中。项煌醉眼模糊,哪里分辨得出,口中连说:“妙极,妙极!”张口迎去,一连喝了几口,方觉不对,大咳一声,一半汤汁从口中喷出,一半汤汁从鼻中喷出,嘴唇一阖,源源而来的汤汁一头一脸地射在他面上,这一下内外交击,项煌大吼一声,几乎跳了起来。

那巨人手掌一按,却又将他牢牢按在地上,戚氏兄弟笑得前仰后合,他兄弟四人一生别无所嗜,只喜捉弄别人,此刻见了项煌这副狼狈之态,想到他方才那副志得意满,目中无人的样子,四人愈笑愈觉可笑,再也直不起腰来。

柳鹤亭心中虽也好笑,但他见项煌被那巨人按在地上,满面汤汁,衣衫零落,却无丝毫怒意,反而嘻嘻直笑,手舞足蹈,口中连道:“好酒好酒……好辣好辣……”过了一会儿,语声渐渐微弱,眼帘一合,和身倒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竟“呼呼”地睡着了。

戚三栖看了项煌一眼,微笑道:“这小子刚才那份狂劲,实在令人看不顺眼,且让他安静一会儿,去去,大宝把他抬远一些,再换些酒来,让我兄弟敬陶姑娘和柳老弟一杯。”

陶纯纯咯咯一笑道:“你难道叫我们也像这姓项的那样吃法么,哎哟!那我宁可饿着肚子算了。”戚大器哈哈笑道:“去将杯筷碗盏,也一齐带来。”柳鹤亭微微一叹,道:“此间地势隐僻,风景却又是如此绝佳,当真是洞天福地,神仙不羡,却不知你们四位是如何寻到此处的?”

心中却更忖道:“他兄弟四人俱都是残废之人,却将此间整理得如此整齐精致,这却更是难得而又奇怪了!”只是他怕这些有关残废的话触着戚氏兄弟的痛处,是以心中虽想,口中却未说出。

只见这巨人“大宝”果真拿了两副杯筷,又携来一壶好酒,走了过来,弯腰放到地上。他身躯高大,举动却并不十分蠢笨,弯腰起身之间,一如常人,柳鹤亭一笑称谢,却听戚四奇已自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你我边吃边讲好了,陶姑娘的肚子不是早已饿了么?”

柳鹤亭一笑拿起杯筷,却见面前这一壶一杯一盏,莫不是十分精致之物,那筷子更是翡翠所制,镶以银壳,便是大富人家,也难见如此精致的食具。

柳鹤亭不禁心中一动,暗暗忖道:“这戚氏兄弟天生残废,哪里会用杯筷?但这杯筷却偏偏又是这般精致,难道是他们专用以招待客人的么?”

心念转动间,不禁大疑,只见大宝又自弯下腰来,替自己与陶纯纯满斟一杯酒,却又在那碧玉盆中,加了半盆。

戚大器大笑道:“来来!这‘珠穿凤足’却吃不得,但旁边那盆‘龙穿凤翼’,以及‘黄金烧鸡’,却是美物,乘着还有微温,请快吃些。”

柳鹤亭斜目望了陶纯纯一眼,只见她轻伸玉掌,夹起一块鸡肉,手掌莹白如玉,筷子碧翠欲滴,那块鸡肉,却是色如黄金,三色交映,当真是悦目已极,遂也伸出筷子,往那盆“黄金烧鸡”夹去。

哪知——

他筷子方自触着鸡肉,突地一声尖锐啸声,自上而下,划空而来。他一惊之下,筷子不禁一顿,只听“嗖”的一声,一支黄翎黑杆的长箭,自半空中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插在那“黄金烧鸡”之上。他呆了一呆,缩回筷子,却见这双翡翠筷子的包头镶银,竟变得一片乌黑。

陶纯纯轻轻娇呼一声,戚氏兄弟面上笑容亦已顿敛,这支长箭来得奇特,还不说这里四面山壁,箭却由半空而落,竟不知来自何处,但来势之急,落后余势不衰,箭翎犹在不住震颤,显见发箭之人,手劲之强,当可算得上万中选一的好手。

更令人惊异的是长箭方落,微微触着鸡肉的银筷,便已变得乌黑,这箭上之毒,岂非是骇人听闻!

柳鹤亭目光一转,只见戚氏兄弟面面相觑,陶纯纯更是花容失色,一双秋波之中,满是惊恐之意,呆呆地望着那支长箭。柳鹤亭剑眉皱处,健腕一翻,方自要拔那支长箭,哪知肩头一紧,却被那巨人大宝按得动弹不得,一个粗哑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箭上剧毒,摸不得的!”

柳鹤亭不禁暗叹一声,忖道:“想不到此人看来如此蠢笨,却竟这般心细!”回头一笑,意示赞许感激,“刷”地撕下一块白布,裹在箭杆黄翎之上,拔了过来。

定眼望去,只见这箭箭身特长,箭杆乌黑,隐泛黑光,箭镞却是紫红之色,杆尾黄翎之上,一边写着“穿云”两个不经注目便难发觉的蝇头小字,另一边却写的是“破月”二字。

柳鹤亭皱眉道:“穿云破月……穿云破月!”倏地站起身来,朗声道,“朋友是谁?暗放冷箭何意?但请现身指教!”

语声清朗,中气充沛,一个字一个字地远远传送出去,余音袅袅,与空山流水,林木微簌之声,相应不绝,但过了半晌,四下仍无回音。

柳鹤亭皱眉道:“这支箭来得怎地如此奇怪……穿云破月,戚兄、陶姑娘,你们可知道武林之中,有什么人施用这种黄翎黑杆,翎上写着‘穿云破月’的长箭么?”

陶纯纯眼帘一阖,微微摇头,道:“我一直关在家里,哪里知道这些。”

戚大器道:“我兄弟也不知道。”突又哈哈大笑起来,道,“管他是谁,他若是来了,我兄弟也敬他一盆‘特制美酒’,一块‘珠穿凤足’,让他尝尝滋味!”语声一落,兄弟四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