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长笑天君(第4/11页)

南宫常恕道:“夫人行藏既露,还不赶快退去,难道真想血溅此地么?”

得意夫人秋波一转,笑道:“我三人与你五人动手,实在较为弱些……”语声娇脆,与方才的苍老口音,截然而异。

南宫常恕冷冷道:“夫人分析局势,也当真是持平之论。”

得意夫人笑道:“只可惜南宫庄主你智者千虑,却也毕竟忘了一事!”

南宫常恕道:“忘了什么?”

得意夫人咯咯娇笑道:“你忘了得意夫人除了易容变音之外,还有一件妙绝天下的绝技……”

南宫常恕心念一转,面色大变,脱口道:“施毒……”

得意夫人道:“不错,又被猜对了,只可惜你已猜得太迟了些……”

南宫常恕身形一退,低叱道:“快闭住气。”

得意夫人笑道:“我说迟了,就是迟了,你们此刻,都早已吸入了我无味无形的毒气,不出半个时辰,便要全身溃烂而死,此刻再闭住呼吸,又有何用?得意夫人一生得意,若是常常失意的话,江湖中人怎会将我称作得意夫人呢?”

她伸手一拂鬓角,得意地娇笑道:“你们此刻若是立刻回心转意,乖乖听我的话,我也许还会大发慈悲,解开你们的剧毒,否则的话,再过半个时辰,纵有华佗复生,也救不了啦。”

南宫常恕面上一片惨白,沉声道:“花言巧语,一派胡言,你纵然舌巧如簧,也难令人相信。”

得意夫人秋波一转,笑道:“你口上虽硬,其实心里早已相信了,是么?因为你早已听得江湖传言,得意夫人的‘如意散魂雾’,无色无味,若不早服解药,三丈方圆之内,无论人畜,沾上一点都活不过一个时辰,只可惜这毒雾还不能及远,我辛辛苦苦化装成个慈眉善目的和尚,淋着大雨,一步一步地走来,为的就是要使你们不加防范,我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走入这间大厅,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你们毒死。”

她吐语如莺,娇柔甜美,眼波流转,荡人心魄。南宫平心念一转,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郭玉霞来,暗忖道:“天下心肠狠毒的妇人,怎地全都是如此模样!”

只听鲁逸仙大喝一声:“好个毒妇,我和你拼了!”

司马中天亦俯身抄起了地上的铁戟,蓑衣老人、蓝袍道人,身形一闪,拦在他们面前。

司马中天身形微微一顿,突地想起了自己的妻子身家。

鲁逸仙厉声道:“我早已活得够了。”双拳雨点般击出。

得意夫人道:“你活得够了,难道别人也活够了么?”

鲁逸仙拳势一顿,倒退三步,转目望去,只见司马中天神情沮丧,南宫常恕面沉如水。南宫夫人的目光,黯然望着她的爱子。

鲁逸仙只觉心头一寒,暗叹一声:“罢了。”忖道:“鲁逸仙呀鲁逸仙,你孤家寡人,无儿无女,自不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人家妻子俱全,又怎能和你一样?何况她正值盛年,你怎能凭一时冲动,害她丧身?”

要知他性情偏激,情感热烈,是以才会为了心上失意而隐姓埋名二十年,千方百计,弄来巨万家财,自己却衣食不全,此刻一念至此,但觉心头一片冰凉,垂手而立,再也说不出话来。

南宫夫人黯然忖道:“鲁老二为了我们忍气吞声,其实我又何尝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只是平儿……”目光转向南宫常恕,夫妻两人目光相对,心意相通,一时之间,唯有暗中叹息。

南宫平黯然忖道:“我虽有拼命之心,但又怎能轻举妄动,害了爹爹妈妈,只是我大哥的事,却不能不问。”抬起头来,大声道:“你怎地将我大哥龙飞害成那般模样?此刻他到哪里去了?”

得意夫人微笑道:“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大哥的事我自然会告诉你的。”秋波一转,接道,“此刻天已快亮了,毒性也快将发作,你们既不战,又不降,难道真的就在这里等死么?”

南宫常恕突地冷笑一声,道:“夫人且莫得意,普天之下,绝无不可解的毒药……”

得意夫人咯咯娇笑道:“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兜着圈子说话,无非想套出我这毒药的来历,老实告诉你,我这毒药,普天之下只有两家,换句话说,天下也只有这两家的解药可救,但其中一家却远在塞外,你此刻纵然插翅飞去,也来不及了。”

南宫平心头突地一动,南宫夫人已缓缓叹道:“你到底要我们怎样,才肯将……”

话声未了,只听“咕”的一声,一只毛羽漆黑的八哥,穿窗飞了进来,落在一只箱角之上,两翼一振,抖落了身上的水珠,仰首“咕”地长鸣一声,其鸟虽小,神态却是十分神骏。

南宫常恕双眉突地一展,大喜道:“来了来了!”

只见那八哥微一展翅,轻轻落到南宫常恕肩上,学舌道:“来了来了……”石阶下“叮”的一响,厅门前突地出现了一条高大的人影,有如山岳般截断了门外吹入的风雨。

在这惊人魁伟的身躯上,穿着的是一件质料异常高贵的锦衣,但是他穿的却是那样漫不经心,对襟上七粒纽扣,只懒散地扣上了三粒,衣襟敞开,露出了那铁石般壮健的胸膛,也露出了胸膛上乱草般生着的那一片黑茸茸的胸毛,正与他懒散地绾成一个发髻的漆黑头发,相映成趣。

发际之下,是两道剑一般的浓眉,左目上盖着一只漆黑的眼罩,更增加了他右目的魅力,左臂懒散地垂在膝上,右臂拄着一只漆黑的铁拐,右腿竟已齐膝断去,他发亮的眼睛只要轻轻一扫,世上任何事都似乎逃不过他眼底。

而此刻,他眼帘却是懒散地垂着的,这种懒散而漫不经心的神态,使得这铁一般的大汉更有了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

刹那间大厅中所有的目光俱被他吸引,得意夫人身躯一震,眼波中立刻泛起一种奇异的目光。

那八哥“咕”的一声,飞回他肩上。

南宫常恕一抱拳,道:“候驾已久,快请进来。”

那大汉缓缓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令郎么?”目光一亮,霍地凝注到南宫平面上,光芒一闪,便又垂下,抬起手掌,轻轻抚摸着刮得发青的下巴,半张着眼道:“好好……是条汉子……”

得意夫人悄悄滑入了阴暗的角落,双手一垂,缩入袖里。

蓝袍道人、蓑衣老人身形木然,面色凝重,瞬也不瞬地望着这独眼巨人。

那大汉懒散地微笑一下,头也不回,缓缓道:“不要动手了,你那‘如意散魂雾’,对我是绝无用处的。”语声懒散而雄浑,有如天外鼓声一般,激荡在空阔而宽大的厅堂里。

得意夫人身子一震,袖管重落,那大汉铁拐“叮”地一点,巨大的身形,缓缓走了进来,颔首道:“好好,这些箱子都备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