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断肠时节(第3/8页)

这老人既然如此冷酷,却又怎会以灵药救了梅吟雪的性命?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到处都弥漫着一种阴森神秘之气?

梅吟雪满心疑云,突地自斜榻上一跃而起,原来方才那麻衣老人手指还未触及她穴道时,她早有预防,将穴道闭住,等到麻衣老人的手指触及她衣衫,她又轻轻一闪、一让,她的动作是极其小心而奇妙的,但饶是这样,她身子仍不禁微微一麻,暗中将真气运行数遍,气血方能流行无阻,那麻衣老人指上若是再加三成真力,她便要真的无法动弹了。

一种强大的力量,使得她勉强压制住满心悲痛,如飞掠到那铜门前,伸手一推,哪知铜门却已在外面拴住,她竟无法推动分毫。

四面的墙壁,竟也完全是紫铜所制,手指一碰,“叮叮”作响,除了这扇铜门以外,便再无别的窗户,刹那间她忽然似又重回到那具紫檀木棺的感觉,这阴森恐怖的死亡之厅,除了远较棺材大得多之外,实在和一具钉上棺盖的棺材没有两样。

无数次试探之后,她终于完全失望,她纵然坚强,却也不禁再次啜泣起来,重新寻着那面灵位,灵位后的骨灰坛子,在灯光中发着黝黑而丑恶的光彩,她心念一动:“船上的货物尚未卸完,他的尸身怎地已变作了骨灰?”

凝目向那灵位望去,只见上面写的却是:“南宫平漪之位!”

一目扫过,她那一颗悲哀的心便立刻从痛苦的深渊中飞扬起来。

“他没有死,他没有死,这只是别人的灵位!”她暗中欢呼,破颜为笑,只听铜门轻轻一响,她目光一扫,闪电般向灵位下钻了进去,长垂的桌布,像帘子似的挡住了她的身子。

接着,便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步入大厅,只听那麻衣老人的口音“咦”了一声,道:“人呢?我就不信她能插翅飞出此厅!”

另一人的语声接口道:“她若未插翅飞出此厅,难道是隐身不见了么?”语声雄浑,就发自梅吟雪隐身的桌子前面,却赫然竟是风漫天的声音。

麻衣老人冷冷道:“诸神岛上,百余年来,素无女子的足迹,这女子既是你带来的,还须你带出此地。”脚步移动,仿佛已向大厅外走了出去。

风漫天道:“慢走,她此刻人影不见,怎知不是你放走的。”

麻衣老人道:“她就在你挡住的桌子下面,哼哼!方才入门时这桌子不住摇动,你当我未曾看到么?你虽然赶去挡住,却已来不及了。”

语声未了,只见桌布一掀,梅吟雪已一跃而出,一把揪住风漫天的膀子,颤声道:“他没有死么?此刻他在哪里?”

风漫天面容木然,动也不动,他手拄木杖,竟也已换了一身麻衣。那麻衣老人霍然转过身来,道:“不错,他确是未死,只是你今生再也休想见着他了!”

梅吟雪心头一寒,道:“真的么?风老前辈,他说的是真的么?”

风漫天木然道:“不错!”

梅吟雪倏然放开了手掌,道:“他是我的夫婿,我为什么不能见他?”

风漫天凝目前望,不敢接触到梅吟雪的目光。麻衣老人负手而立,冷冷地望着梅吟雪。

梅吟雪冷笑一声,缓缓道:“风老前辈,我此刻对你说的话,你切莫误会,我绝非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对你说话,因为我有心要救的根本不是你,我只是站在一个曾经同船共渡的人那种地位向你说话。”

风漫天面上阵青阵红,梅吟雪接口道:“我一个弱女子,又敌不过你们的武功,你们说什么,我自然无法反抗,我虽然不能活着见他,就请在我死后,将我的尸身带去见他。”

麻衣老人道:“你想死在这里么?”

梅吟雪道:“此刻我别的事不能做主,要死总是可以的吧。”

麻衣老人道:“你死了之后,我一样也是要将你的尸身送到船上,你死上十次,也是见不着他。”

梅吟雪人称“冷血”,但这麻衣老人的血却远比梅吟雪还要冷百倍。梅吟雪满腔悲愤,到了极处,口中轻轻一笑,道:“呀!你老人家真是位大英雄大丈夫……”突地拼尽全力,踢足、拍掌、戳指,一招三式,其急如风,向那麻衣老人击去。

麻衣老人身形一滑,梅吟雪强攻而上,哪知风漫天突地抢步挡到她身前。

梅吟雪道:“好好,你们两位都是大英雄……”

风漫天突地大声道:“跟我来!”

梅吟雪、麻衣老人齐地脱口道:“哪里去?”

风漫天沉声道:“我带你去见他!”

梅吟雪呆了一呆,大喜道:“真……真的?”

麻衣老人道:“不是真的!”

风漫天霍然转身,面对那麻衣老人,目中射出逼人的光彩,有如利剑一般刺在麻衣老人身上!

麻衣老人无动于衷,缓缓道:“绝情,绝欲,绝名,绝利!诸神岛代代相传的‘四绝戒令’,阁下难道已忘记了么?”

风漫天道:“未曾忘记。”

麻衣老人道:“那么阁下为何……”

风漫天冷笑一声,道:“风某四十年前,心中无名利色欲之念,但这情之一字,却是再也绝不掉的,此番我带她前去,一切后果,自有我一人担当,不劳阁下费心。”

他目光瞬也不瞬地瞪着麻衣老人,麻衣老人的目光也冰冰冷冷地望着他,两人目光相对,良久良久,麻衣老人道:“你既要自寻苦恼,我也只得由你……”目光一闪,转向梅吟雪,冷冷道,“只怕你见着他后,更要伤心一些。”

话声一了,当先向门外走去,梅吟雪、风漫天跟着他走下山岩,只见他贴着山岩,向左一转,前行约莫十丈,突地顿住脚步。

风漫天一指他身旁的洞窟,道:“到了!”

梅吟雪喜极而呼,一步掠了过去,只见那阴湿黝黯的洞窟前,竟有一道铜栅,南宫平赤足麻衣,盘膝坐在铜栅里,头顶之上,扎着白布,布上血渍殷殷,梅吟雪心痛如绞,悲嘶道:“你……犯了什么过错,他们要将你关在这里?”

南宫平面上肌肉,立刻起了一种痛苦的痉挛,但双目仍然紧紧闭在一起。

风漫天道:“无论是谁,一入此岛,都要在这洞窟里坐满百日,才能出去……”

梅吟雪双手抓住铜栅,道:“你……你怎么不张开眼来……是我,我来了……”

南宫平双目紧闭,一言不发,梅吟雪双手一阵摇晃,铜栅叮当作响,泪珠簌簌流满面颊,颤声道:“你……你为什么不睬我……”

麻衣老人道:“你既已见过他一面,他既已不愿理你,此刻你总该走了吧。”

梅吟雪霍然转过身来,道:“好,我走,但我却要问你一句,你解了我的毒,救了我的命,是否就是因为他发誓答应你永远不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