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摩云神手(第3/4页)

燕云五霸天之首,那瘦长而精练阴鸷的汉子——厉文虎双臂一分,走上一步,将厉文豹拦在身后,沉声道:“我二弟招子不亮,看不出朋友是位高人,我厉文虎这里先向朋友告罪。”他语声一顿,目光利箭似的在那胖灵官面上一瞪,又道,“只不过朋友年少英俊,想必系出名门,这次来替这种鹰爪孙卖命,未免也有些不值吧?”

这少年瞪着两只眼睛,嘴巴抿得紧紧的,对厉文虎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兀自抱剑当胸,听他说完了,才朗声道:“我展白年轻识浅,对这一套全不懂,我只知道这镖是茹老镖头交给我的,我就该把它送到地头。各位朋友要是看得起我展白,就请让个道,我展白来日必有补报之处,否则——”

那厉文豹大喝一声,接口道:“否则怎的?”他性烈如火,虽然也觉得这少年手里拿着这种兵刃,就必定有其来头,但这少年这么一来,他可忍不住了,随着这一声厉叱,从厉文虎身侧抢上一步,刀光一闪,闪电似的朝这叫“展白”的少年斜斜劈下,风声劲急,端的是刀沉力猛。

展白一撤步,肩头微塌,掌中这口光华乱闪的利剑便带着一溜阴森森的青光向上一翻,找着厉文豹那口折铁翘尖刀奔去。

厉文豹这口刀虽也是百炼精钢所造,但此刻可不敢让人家的兵刃碰上,他猛地一挫腕子,刀锋一转,划了个圆弧,“力劈华山”立刻变成“天风狂飙”,刷地又是一刀,朝展白剁去,这二霸天名不虚传,刀法的确精熟已极。

哪知这少年展白的装束虽粗拙,身手却灵活,根本不让这厉文豹的招式使到,一拧身,“凤凰展翅”反手一剑,连削带打,竟从厉文豹的刀光之中抢攻出去,厉文豹赶紧一抑身,往后倒蹿,才堪堪避过这招,但却已面目变色了。

这两招一过,厉文虎不禁皱了皱眉,他已看出这姓展的少年虽然使的剑法不过是武林习见的“三才剑法”,但身法、路子却高明得很,时间、部位的拿捏更是恰到好处,像是这少年在这口剑上已有多年的苦练,绝不是自己的二弟能抵敌得住的。

他这里正自暗中皱眉,但厉文豹的一招受挫,怒火更涨,厉吼一声,竟又飞身扑了上去,刷、刷一连又是两刀。

那少年脸上绝未因一招占了上风而有丝毫骄矜的样子,两只大眼睛,瞪在这厉文豹的刀尖上,随着他的刀尖打转,厉文豹这势如疯虎的两刀劈来,他身形一错步,便又轻轻易易地躲了开去,掌中长剑随着身子一引,剑光倏然而长,身随剑走,剑随身游,竟将一趟“三才剑法”使得无懈可击。

不过十个照面,这粗犷骄横的厉文豹便有些招架不住了,郑伯象在旁边看着满心欢喜,咧开大嘴,心里直乐:呵,看不出这怯小子手底下还真有两下子,我要能将他拉到衙门里去,还真是一把好手。但眼角一望那在旁边虎视眈眈的五霸天中另外四人,他心里的高兴不禁就打了个折扣。

厉文虎眼看他二弟越来越不成,而且他此刻也看出那姓展的少年武功虽不弱,剑法却平常,并不是什么高人的弟子,只不过仅仗着自己的苦练才将这趟剑法练得如此精纯而已。于是他心中便无顾忌,目光一转,朝五霸天中的老三、老四、老五打了个眼色,双手一翻,从怀中撤出兵刃来,竟是一对不是武功精纯的人绝不能使的“判官双笔”。

他随即一长身,口中厉喝道:“弟兄们,先把这小子拾掇下来。”

郑伯象心里蓦地一惊,霎时间,但觉漫天寒光大作,原来这厉家兄弟们已全将兵刃撤到手上,除了那口折铁翘尖刀和这对判官双笔外,老三的一对镔铁双环杖,老四的一条链子枪,老五的一口丧门剑,这几样兵刃,竟没有一样相同的。但是这厉家兄弟身手的配合,却绝未因兵刃的差异而显得散漫,厉文虎厉喝一声过后,这厉氏四兄弟各个展动身形,已将那姓展的少年和胖灵官郑伯象以及另一个京城捕快石猴侯麟善围在里面,掌中的几件兵刃,眼看就要全招呼到那姓展的少年身上。

展白嗖然几剑,将对手逼得更无还手之力了,他面上虽无表情,心里却不禁高兴,自己苦练多年,虽然没有名师指点,但现在却可以试出自己的武功并不含糊,这横行一时的燕云五霸天中的一人,眼看就得丧在自己剑下。

但是等他看到当下这种情势时,他心中不禁一凛,因为他知道自己对付五霸天中的任何一人,虽然绰绰有余,但假如人家五个一齐上来,自己却万万不是人家的对手了。

那胖灵官和石猴一胖一瘦两个捕头,此刻更是吓得双腿直打哆嗦。

哪知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间,突地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

厉家兄弟微微一惊,却见这笑声竟是那寒酸少年所发出,此刻,他正一摇一晃地走了过来,一手拿着那只宝蓝盖碗,一手拿着那本破烂不堪的书,脚上的鞋子也没有完全穿上,拖拖拉拉的,形状简直有些猥琐。

然而他的笑声,却是那样清朗、高亢,使人简直不信这种人物会发出这样的笑声来。

厉文虎久闯江湖,此刻眉头又一皱,忖道:唉!今天我可又看走眼了,想不到这穷酸也是一把好手,我厉文虎真是时衰运背,怎的竟遇着这种难缠的人物哩!

随着这朗笑之声,正在动着手的两人,手底下可全慢了下来,展白心里本在嘀咕,此刻索性住了手。那厉文豹早就没有还手之力了,此刻当然更不会动手,累得在旁呼呼地喘着气,两只眼睛,却也不禁为这寒酸少年的笑声而张得大大的。

这寒酸少年此刻一转眼睛,笑声顿住,眼睛顿时又眯成一线,用三只手指端着碗底,两只手指掀起碗盖,将那只宝蓝盖碗送到嘴上,深深啜了一口,又笑起来,说道:“各位怎的不打了呀?小生今日正要开开眼界,看看五个打一个究竟是怎么一种打法,各位不打了,岂不叫小生扫兴!”

厉文豹刚喘过气来,此刻又一龇牙,瞪着眼睛喝道:“你这穷酸,方才太爷叫你不要动,你跑来多管什么闲事?不怕太爷把你的蛋黄子给踢出来!”这鲁莽的汉子刚刚吃了大亏,此刻一点也没有学乖,又张牙舞爪起来。

那寒酸少年眯着眼睛,“嘻”地一笑,指着他说:“唔呀,你这汉子,生得仪表堂堂,怎的说起话来却一点也没有人味,像是有人养没有人教的顽童,来,来,快给我叩三个头,让我教你读些圣贤之书,教你一些做人的道理。”

这厉文豹气得哇哇怪叫一声,一塌身,伸出蒲扇般大的左手,就要去抓这寒酸少年的脖子。那寒酸少年似乎骇得面目变色,连连倒退,两条腿却偏偏又像不听使唤,连伸都伸不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