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往事如烟(第4/8页)

他脱口问出这句话来,心里又有些后悔,只道那病人绝不会说的,他岂非也在自讨无趣。

谁知那病人却将书信交给了朱泪儿,道:“你念给他们听听。”

朱泪儿展开信纸,先瞧了一遍,才缓缓念道:“老前辈足下:愚等久慕风仪,不想前辈竟隐身于此,前辈侠名无俦,想必不致包庇……之女,今夜子时,愚等当来拜谒,盼前辈勿却是幸,俞放鹤等十二人拜上。”

这封信想是仓促写成,词句并未修饰,但却写得极是简单扼要,绝没有浪费多余的笔墨。

只不过朱泪儿念信时,却故意念漏了三个字。

俞佩玉暗道:“那第一个字想必就是这病人的姓名,她不愿我们知道,所以故意不念,后面那两个字,想必是说她乃‘妖孽’之女,她自然更不会念出来了。”

突听那病人冷笑道:“俞放鹤等十二人……哼,就凭他们,也敢约定时候来见我?”

朱泪儿低声道:“就凭他们自己,当然是不敢写这封信的,但现在他们必定有了个极硬的靠山,所以胆子才大了。”

俞佩玉和郭翩仙对望了一眼,不禁都暗暗佩服这小姑娘心思之敏捷,他们也算出俞放鹤等人必有助手到了。

俞佩玉暗道:“算来这人必定不会就是通信的田际云,必定比田际云武功更高,莫非是田际云的师父么?”

想到这里,他竟不觉暗暗为这病人担心起来。

只见那病人闭着眼沉思半晌,缓缓道:“他们既然以礼上书,我们也不可没有回复……泪儿,你去告诉他们,就说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他。”

郭翩仙冷笑暗忖道:“你嘴里说得虽漂亮,其实还不是想乘此去探探对方的虚实,看看他们的靠山究竟是谁。”

谁知朱泪儿却摇了摇头,道:“我不去。”

那病人皱眉道:“你不去?”

朱泪儿眼波在郭翩仙和银花娘脸上轻轻一扫,垂首道:“我在这里陪着三叔,我不去。”

俞佩玉已知道她这是不放心银花娘和郭翩仙两人,要在这里监视着他们,由此可见,这病人此刻所剩下的气力,竟已不足对付银花娘和郭翩仙了,何况田际云那般高手的长辈师傅。

想到这里,俞佩玉竟脱口道:“朱姑娘既要在这里侍奉前辈,不如就由在下替前辈去走一趟吧。”

那病人霍然张开眼来,道:“你去?”

俞佩玉笑道:“前辈看在下可去得么?”

那病人刀一般的目光,瞪了他半晌,忽然道:“你过来。”

钟静本来一直呆呆地坐着,此时目中不禁露出惊恐之色,瞧着俞佩玉,几乎忍不住要大喊出来:“你千万莫要过去,他又要借你的功夫了。”

但俞佩玉却泰然走了过去,道:“前辈还有何吩咐?”

那病人招了招手,俞佩玉竟俯下头来。钟静眼睁睁地瞧着,只见那病人在俞佩玉耳边低低说了半刻话。

他语声极轻,谁也听不出他说的什么,只能见到俞佩玉面上竟渐渐露出欣喜之色,忽然躬身道:“多谢前辈。”

那病人道:“你明白了么?”

俞佩玉也闭起眼睛,沉思了半晌,双手忽然在空中划了几划,像是划了无数个大小不同的圈子。

别人瞧了还不觉怎样,郭翩仙瞧了心里却大吃一惊,他已发觉每个圈子里竟都藏着一招极厉害的杀手。

俞佩玉圈子愈划愈急,突又由急变缓,然后骤然停下,他长长吸了口气,脸色更是红晕,躬身道:“是这样么?”

那病人目中似有喜色,点头道:“很好,你去吧。”

俞佩玉躬身一礼,再不说话,大步走了下去。

这时郭翩仙已猜出必是这病人怕他送信时被人所辱,是以传了他一手极厉害的武功妙招。

郭翩仙心里不觉大是后悔:“方才我为何不抢着去送信呢?”

后悔之外,又有些奇怪:“这病人只不过向俞佩玉说了几句话,俞佩玉便已将如此精妙的招式学会了,他又怎会学得这么快?”

却不知这病人目光如炬,竟已自俞佩玉神情行动中,瞧出了他武功的家数,此刻传授的招式,正和他素习的功夫相近,何况俞佩玉本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经如此高人指点,自然一学就会了。

那病人鼻息沉沉,似乎又已入睡。

朱泪儿面色却甚是惨淡,喃喃道:“今夜子时……算来也不过只是五六个时辰了……”

她目光忽然转向银花娘,冷冷道:“五六个时辰后,只怕你已经……”

银花娘不等她说完,已大骇拜倒,颤声道:“盼姑娘念在同门一派,好歹救我一救。”

朱泪儿道:“你现在已承认是本门中人了么?”

银花娘垂首道:“我……我……我……”

朱泪儿冷冷一笑,道:“你现在承认,不嫌太迟了么?”

银花娘只觉全身发软,几乎要瘫在地上,她纵能将天下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但在这小小的女孩子面前,竟觉得缚手缚脚,什么花样也使不出。

谁知过了半晌,朱泪儿突又说道:“你若想活命,也并非没有法子。”

银花娘大喜道:“什么法子?”

朱泪儿淡淡道:“你自己难道想不出。”

银花娘暗暗咬牙,在心里愤道:“你这死丫头,臭丫头,我自己若能想得出法子,还要来求你这小贱人么?”

她嘴里自然不敢这么说,只是赔笑道:“我又蠢又笨,才投靠姑娘,又怎会想得出什么法子,还是求姑娘告诉我吧,我永远忘不了姑娘的大恩。”

朱泪儿却扭过头去,根本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

银花娘简直急得快要疯了,恨不得破口大骂道:“你这小贱人既不肯说出来,又何必来吊老娘的胃口?”

谁知郭翩仙竟缓缓道:“这法子我或者倒是知道的。”

银花娘怔了怔,失声道:“你知道?”

郭翩仙道:“嗯。”

银花娘大声道:“你……你为何还不说出来?”

郭翩仙冷冷道:“我为何定要说出来?”

银花娘怔在那里,脸上阵青阵白,忽然在暗中咬了咬牙,脸上却立刻堆起了动人的媚笑,道:“求求你告诉我吧,我也永远……”

郭翩仙道:“我可不要你永远记着我。”

银花娘道:“我非但永远不忘你的大恩,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郭翩仙瞟了那包珠宝一眼,道:“无论要什么?”

银花娘垂首道:“嗯。”

只听一旁“吱吱”发响,原来钟静已恨得咬牙,这“无论要什么”五个字里,含义自然不只是一样事。

郭翩仙却展颜一笑,悠然道:“我方才听朱姑娘说有些人心甘情愿将武功借给这位前辈,心下还有些怀疑不解,但现在,我却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