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夺命更夫(第2/3页)

毒蛇在一个破麻袋里,从破洞里伸出了头,吐着红信。

麻袋在一个人背上。

一个奇形怪状的人,不但鼻子缺了半个,耳朵也被咬得完全不像耳朵,一双眼睛里满布血丝,就像是毒蛇的红信。

可是他身上却偏偏穿着件大红大绿、五颜六色的袍子,更让他显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有条毒蛇已爬上了他的肩,盘住了他的脖子,伸出红信舐他的脸。

他好像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香香却已经有感觉了,香香差一点就吐了出来。

“这个人也是你的债主?”

“嗯。”

“你欠他什么?”

“欠他五条蛇!”赵无忌嘴里好像也有点苦水,“五条最毒的蛇。”

香香有点不服气了:“你救了那两个采花贼,是你的错;但像这样的毒蛇,你就是再多杀他几条也是应该的,为什么要还给他?”

赵无忌道:“因为他就是毒菩萨。”

香香道:“毒菩萨?”

赵无忌道:“他虽然满身都是毒,可是他的心却像菩萨一样。”

香香道:“菩萨也养蛇?”

赵无忌道:“别人养蛇,是为了害人,他养蛇却是为了救人。”

他知道香香不懂,所以又解释:“只有用毒蛇的唾液和血炼出来的药,才能解毒蛇的毒。”

香香又道:“你欠他的那五条毒蛇呢?”

赵无忌道:“那五条蛇都是异种,他在滇边的穷山恶水之中找了三年,才总算把这五种毒物抓齐了。”

香香道:“抓齐了又有什么用?”

赵无忌道:“用这五种毒蛇的唾液,就可以合成一种药,能解百毒,但是却一定要在它们活着的时候,让它们自己吐出来的毒液才有用。”

香香道:“我听说毒蛇只有在咬别人的时候,才会把自己的毒液吐出来。”

赵无忌道:“不错。”

香香道:“为了要采这五种毒蛇的唾液,难道他就让它们去咬人?”

赵无忌道:“他只有这法子。”

香香道:“他让它们去咬谁?”

赵无忌道:“咬他自己。”

香香又傻了。

赵无忌道:“我看见他的时候,那五条毒蛇正咬在他身上。”

香香道:“那时你怎么办?”

赵无忌苦笑道:“你说,我还能怎么办?我连想都没有想,就拔出剑把那五种毒蛇都斩断了,每一条蛇,都砍成了七八截。”

香香也不禁苦笑,道:“看来你的剑法倒真不错。”

赵无忌道:“可是我这件事却又做错了。”

花园里很静,黑婆婆和毒菩萨显然都是很沉得住气的人。

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笃、笃”两声响,声音仿佛很遥远,又好像在耳朵边。

听见这声音,黑婆婆和毒菩萨的脸色都好像有点变了。

香香道:“这是不是打更的声音?”

赵无忌道:“是的。”

香香道:“我真的没有听错?”

赵无忌道:“你没错。”

香香道:“现在还是白天,这个人就打起更来,是不是有毛病?”

赵无忌道:“他没有毛病,他想什么时候打更,就在什么时候打更。”

香香道:“为什么?”

赵无忌道:“因为他打的更和别人不同,不是报时的。”

香香道:“他打的是什么更?”

赵无忌道:“是断魂更。”

香香道:“断魂更?”

赵无忌道:“只要他打过了三更,就有个人必定要断魂。”

他脸上也露出奇怪的表情:“夺命更夫柳三更,一打三更人断魂。”

又有更鼓响起,声音更近了。

虽然也只不过是很普通的更鼓声,可是现在听在人耳里,已变得说不出的诡异。

香香忍不住问道:“现在他打的是几更?”

赵无忌道:“两更一点。”

香香又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道:“两更一过,三更岂非就快要到了?”

赵无忌道:“不错,两更一过,三更很快就要到了。”

香香道:“他也是你的债主?”

赵无忌道:“是个大债主。”

香香道:“你欠他什么?”

赵无忌道:“欠他一刀!”

香香道:“你还有几个债主?”

赵无忌道:“大债主,就只有这三个。”

香香道:“他们老早知道今天你会在这里?”

赵无忌道:“他们不知道。”

香香道:“可是他们全来了。”

赵无忌道:“是我约他们来的。”

香香几乎叫了出来:“是你约他们来的?你为什么要把这些要命的债主都约来?”

赵无忌道:“因为欠了人的债,迟早总要还的。”

他忽然又笑了笑。“难道你看不出今天也正好是个还债的好日子?”

03

断魂更又响了。

“笃、笃、当。”还是两更一点。要什么时候才到三更?

除了夺命更夫外,没有人知道。

柳三更慢慢地从花丛中走了出来,青衣、白袜、麻鞋、苍白的脸。

花丛中本没有这么样一个人,现在却偏偏有这么样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手里有轻锣、小棒、竹更和一根白色的短杖。

——难道这就是夺命更夫追魂夺命的武器?

终年不见阳光的人,脸色本就是苍白的,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也是白色的,一种奇秘的惨白色,看不见眼珠,也看不见瞳仁。

——难道这个总是令人断魂的夺命更夫,竟是个瞎子?

花丛外是条小径。

弯弯曲曲的小径,铺着晶莹如玉的鹅卵石。

黑婆婆和她的儿子就站在小径旁的一丛芍药里。

瞎子当然看不见他们。

可是柳三更走过他们身旁时,却忽然站下脚步,回过了头,道:“黑婆婆,别来无恙?”

黑婆婆冷冷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淡淡地回答:“托柳先生的福,我们孤儿寡母,总算还没有被人活活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