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请君入瓮(第4/7页)

何况,这火堆烧得仍旺,还有两根柴木未被烧黑,显见得就在片刻之前,这祠堂中还有人在。

熊熊的火光,映着金无望铁青的脸。

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面对着火,当门而立——金不换必定还在这祠中,他已是万万逃不了的。

在这冰天雪地中唯一充满温暖的祠堂,在一瞬之间,便已充满了杀机——浓重的杀机。

金无望一字字缓缓道:“出来吧,难道还要我找?”

静夜之中,他肃杀冷厉的语声,一个字一个字传送出去,响彻了这祠堂中每一个角落。

但四下却无人回应。

角落中唯有积尘、蛛网、陈旧残落的神龛,神案上,还悬挂着早已褪色的布幔,有风吹过,布幔吹起——

神案下露出一只脚来。

金无望箭一般蹿过去,飞起一足,踢飞了神案。

神案下赫然躺着两个人,却非金不换与白飞飞,而是两个乞丐,蓬乱花白的头发,灰腐色的脸,凸起的眼珠……

这是两张狰狞可怖,足以令人在噩梦中惊醒的脸,这两张脸此刻正冷冷地面对着金无望。

金无望胆子纵大,也不免吃了一惊,倒退两步,厉声喝道:“什么人?”

两张脸动也不动,四只凸起的眼珠中,充满了惊悸、悲愤、怨毒——这哪里会是活人的脸。

金无望一惊之下,便已瞧出这两具是尸身,而且死了至少也有三日,只是在严寒之中,犹未腐烂变形而已。

他不禁在暗中松了口气,闪动的火光下,只见这两人年纪已有五十上下,仰卧的尸身肩后,露出一叠麻袋。

金无望定了定神,再仔细瞧了瞧这两人的面目,突然失声道:“单弓,欧阳轮……这两人怎会死在这里,是谁下的毒手?……那左公龙又是到什么地方去了?”

“丐帮三老”武功虽非江湖中顶尖高手,但名头之响亮,交游之广阔,却不在任何一位顶尖高手之下。

久走江湖的金无望,自然是认得这两人的,但却再也想不出声名赫赫、弟子众多的丐帮三老,怎会突然有两人死在这里。

本已阴风惨惨、杀气沉沉的荒祠,骤然又出现了这两具面目狰狞的尸身,便显得更是阴森恐怖。

金无望只觉寒气直透背脊,不敢回头,缓缓退步,绕过火堆,退到门口,目光一转,全身血液顿时凝结。

火堆上烤着的半只狗,就在这刹那间竟已不见了。

这会是谁拿去的,能在金无望背后行动,而不被他觉察,这样的轻功,岂非骇人听闻。

除了鬼魅外,又有谁有这样的轻功?

金无望身子已有些发冷,但就在这时——

突然间,他身后有人“咯咯”一笑,幽幽唤道:“金无望……”

金无望大喝道:“谁?”

霍然回身,只见门外雪地上,一个人缓缓走了过来,瘦削的身子在寒风中飘飘摇摇,像是没有四两重。

这人每走一步,便发出一声阴森诡秘的笑声,却用一双又黑又瘦、形如鬼爪的手掌,掩住了面目。

火光闪动中,只见他褛衣蓬发,竟也是个乞丐,只是瞧他身材、模样,又绝不会是那金不换。

金无望究竟不愧是江湖枭雄,在如此情况下,竟仍沉得住气,只是凝目瞧着这人,动也不动。

这人终于飘飘摇摇走了进来,咯咯笑道:“金兄,相别多年,不想你我竟在九泉之下相见。”

金无望冷冷道:“金某还好好活在世上,你装神弄鬼,吓得着别人,却吓不着我金无望。”他非但语声未变,面上亦是毫不动容。

那人咯咯笑道:“你还好好活在世上么……哈哈……可笑呀,可笑,你明明方才便已死了,却连自己都不知道。”

金无望冷冷道:“金某若是死了,自己必定会知道的,不劳阁下费心,但阁下若再装神弄鬼,金某却要叫阁下变成真的鬼了。”

那人大笑道:“真的鬼?难道我此刻还是假的鬼么?”

他虽然放怀大笑,但笑声中却充满了阴森、恐怖之意。

金无望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道:“你不是要瞧瞧我的脸?”

金无望道:“不错,放下你的手来。”

那人咯咯笑道:“好,我就让你瞧瞧我是谁,你若未死,又怎能和我说话?活人是永远无法和死人说话的,知道么?”

语声中,缓缓放下了手掌,露出了面目。

那张灰腐色的脸,凸出的眼睛……

他赫然竟是“丐帮三老”中的单弓!

案下现尸,狗肉失踪,这些事本已令金无望有些心寒,此刻,再见到方才还冰冰冷冷躺在那里的尸身,此刻竟已活生生站在他面前。

金无望纵有天大的胆子,面目也不禁被骇得变了颜色,颤声道:“单……单弓!你……你……你……”

单弓咯咯笑道:“不错,我就是单弓,我知道你是认得我的,方才你活着时还见过我一面,但你只怕自己也未想起才死片刻就又见着了我。”

这时金无望就算再沉得住气,也难免要有些疑神疑鬼,更难免忍不住要回头去瞧一眼——去瞧神案下的两具尸身。

但是他方自回头,单弓的鬼爪,已伸了过来,闪电般点了他穴道,他惊悸之中,竟连闪避都未曾闪避。

单弓手一动,他便已倒下。

只是,在倒下之前,他眼角还瞥见神案下的那两具尸身——那边单弓的尸身,还是冷冰冰地躺在那里。

死的单弓躺在那里,这活的单弓又是怎么回事呢?

金无望心念一转,厉喝道:“王怜花,是你。”

他身子虽已倒下,但气势却仍凌厉。

只见那活的单弓仰天大笑道:“好!金无望,果然有你的,只是,你此刻虽然猜出了我是谁,却已嫌太迟了些。”狂笑声中,背转身去。

等他再回过身来,面对金无望时,那灰腐的皮肤、凸出的眼珠,便已变成了星目剑眉、朱唇玉面。

这不是王怜花是谁?

金无望恨声道:“我早该知道是你的。”

王怜花笑道:“这也怪不得你,在方才那情况下,无论是谁,都会被吓得心惊胆战,神智晕迷,又岂止是你。”

语声方了,屋顶上又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一个人咯咯笑道:“妙极妙极,素来最会吓人的金无望,今日却被人吓得半死不活。”笑声中,一团黑影缓缓自上面垂了下来,竟是那块狗肉。

原来那狗肉上竟系着根细线,金无望进来时,只留意这荒祠中的人迹,竟全想不到狗肉上还系着细线。

荒祠中虽有火光,但究竟不会十分明亮,金无望既未留意自然不会发现,等他瞧见那两具尸身时,心神多少难免为之一震,就在那时,躲在满积蛛网的屋顶上的人,便将狗肉吊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