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月圆之约(第3/5页)

沈璧君道:“他的确是个很热心的人,先父在世的时候就认得他,还救过他一次,所以他一直都在找机会报恩。”

风四娘道:“他救你真的是为了报恩?”

沈璧君点点头,道:“他一直对那天发生在水月楼的事觉得怀疑,所以别人都走了后,他还想暗中回来查明究竟。”

风四娘道:“他回来的时候,就是你跳下水的时候?”

沈璧君道:“那时他已在水里待了很久,后来我才知道,一天之中,他总有几个时辰是泡在水里的,他觉得在水里远比在岸上还舒服。”

——他当然宁愿泡在水里,因为一上了岸,他就随时都可能变成个死鸭子。

这句话风四娘当然也没有说出来,她已发现沈璧君对这个人印象并不坏。

但她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救了你后,为什么不送你回去?”

沈璧君笑了笑,笑得很辛酸:“回去?回到哪里去?水月楼又不是我的家。”

风四娘道:“可是你……你难道真的不愿再见我们?”

沈璧君垂下头,过了很久,才轻声道:“我知道你们一定在为我担心,我……我也在想念着你们,可是我却宁愿让你们认为我已死了,因为……”她悄悄地擦了擦眼泪,“因为这世界上若是少了我这么样一个人,你们反而会活得更好些。”

风四娘也垂下了头,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不想跟沈璧君争辩,至少现在还不是争辩这问题的时候。

沈璧君道:“可是章横还是怕你们担心,一定要去看看你们,他去了很久。”她叹息着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实在是个很热心的人。”

风四娘更没法子开口了,现在她当然已明白自己错怪了章横。

沈璧君道:“我刚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子,好像听见外面有很响的声音。”

风四娘道:“嗯。”

沈璧君道:“那是什么声音?”

风四娘的脸居然也红了,正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外面已有人带着笑道:“那是一只死鸭子被旱鸭子打得掉下水的声音。”

风四娘一向很少脸红,可是现在她的脸绝对比一只煮熟了的大虾更红。

因为章横已湿淋淋地走进来,身上虽然并没有少了什么东西,却多了一样。

多了个又红又肿的大包。

沈璧君皱眉道:“你头上为什么会肿了一大块?”

章横苦笑道:“也不为什么,只不过因为有人想比一比。”

沈璧君道:“比什么?”

章横道:“比一比是我的头硬,还是花盆硬。”

沈璧君看着他头上的大包,再看看风四娘脸上的表情,眼睛里居然也有了笑意。

她实在已很久很久未曾笑过。

风四娘忽然道:“你猜猜究竟是花盆硬,还是他的头硬?”

沈璧君道:“是花盆硬。”

风四娘道:“若是花盆硬,为什么花盆会被他撞得少了一个角,他头上反而多了一个角?”

沈璧君终于笑了。

风四娘本来就是想要她笑笑,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风四娘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愉快。

章横却忽然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

风四娘道:“什么事?”

章横苦笑道:“我现在总算才明白,江湖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把你当作女妖怪。”

风四娘道:“现在我却还有件事不明白。”

章横道:“什么事?”

风四娘沉下了脸,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去追那条船?”

章横道:“因为我不想看着你死在水里。”

风四娘道:“难道我还应该谢谢你?”

章横道:“你知不知道那船夫和那孩子是怎么死的?”

风四娘道:“你知道?”

章横道:“这暗器就是我从他们身上取出来的。”

他说的暗器是根三角形的钉子,比普通的钉子长些,细些,颜色乌黑,看来并不出色。

他刚从身上拿出来,风四娘就已失声道:“三棱透骨针?”

章横道:“我知道你一定能认得出的。”

风四娘道:“就算我没吃过猪肉,至少总还看见过猪走路。”

江湖中不知道这种暗器的人实在不多。

据说天下的暗器,一共有一百七十多种,最可怕的却只有七种。

三棱透骨针就是这最可怕的七种暗器其中之一。

章横道:“这种暗器通常都是用机簧发射,就算在水里,也能打出去三五丈远,我们在水底下最怕遇见的,就是这种暗器。”

风四娘道:“我一向很少在水底下,我既不是水鬼,也不是鱼。”

章横道:“若是在水面上,这种暗器远在七八丈外,也能取人的性命。”

风四娘道:“身上带着这种暗器的人,就在我追的那条船上?”

章横点点头。

风四娘冷笑道:“难道你以为我就怕了这种暗器?若连这几根钉子都躲不过,我还算什么女妖怪?”

她嘴里虽然一点都不领情,心里却也不禁在暗暗感激。

她实在没有把握能躲过这种暗器。

她也不想被这种暗器打下水里,再活活地淹死。

无论对什么人来说,淹死一次就已够多了,尝过那种滋味的人,绝不会还想再试第二次。

跳河也一样要有勇气的,跳一次河还活着的人,第二次就很难再鼓起勇气来。

所以沈璧君还活着。

她垂着头,坐在那幽暗的角落里,痴痴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刚才的笑容,就好像满天阴霾中的一缕阳光,现在早已消失。

风四娘走过来,扶着她的肩,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他在哪里?”

沈璧君头垂得更低。

风四娘又道:“这地方虽不错,你还是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的,该走的迟早总是要走,你难道忘了这是谁说的话?”

沈璧君抬起头,看见了章横,又垂下头——女人的心里要说的话,总是不愿让男人听见的。

幸好章横还不是不知趣的男人,忽然道:“你们饿不饿?”

风四娘立刻道:“饿得要命。”

章横道:“我去找点东西来给你们吃,随便换身衣服,来回一趟至少也得半个时辰。”

风四娘道:“你慢慢地找,慢慢地换,我们一点也不急。”

章横笑了,摸着脑袋走了出去,还顺手替她们关上了门。

沈璧君这才抬起头,轻轻道:“他……他在哪里?为什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风四娘也叹了口气,正想说她心里的话,却听“砰”的一响,刚关上的门又被撞开。一个人从外面飞了进来,“咚”的一声,跌在桌子上,桌子碎裂。这个人又从桌上掉下来,躺在地上,两眼发直,竟是刚出去的章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