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割鹿刀(第2/3页)
第二样自然是女人——世上更少有男人不喜欢女人的,这里有各式各样不同的女人,可以适应各种男人的要求。
一个地方只有两样“名胜”虽不算是多,但就这两件事,已足够拖住大多数男人的脚。
“恩德元”是清真馆,老板马回回不但可以将一条牛做出一百零八种不同的菜,而且是关外数一数二的摔跤高手。
“恩德元”的门面并不大,装潢也不考究,但腰上系着宽皮带、秃着脑袋、挺着胸站在门口的马回回,就是块活招牌,经过这里的江湖豪杰若没有到“恩德元”来跟马回回喝两杯,就好像觉得有点不大够意思。
平常的日子,马回回虽然也都是满面红光,精神抖擞,但今天马回回看来却特别的高兴。
还不到黄昏,马回回就不时走出门外来,瞪着眼睛向来路观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贵客光临似的。
戌时前后,路尽头果然出现了一辆黑漆马车,四马并驰,来势极快,到了这条行人极多的路上,也并未缓下来,幸好赶车的身手十分了得,四匹马也都是久经训练的良驹,是以车马虽然奔驰甚急,却没有出乱子。
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车马虽多,但像是这种气派的巨型马车还是少见得很,大伙儿一面往路旁躲闪,一面又不禁要去多瞧几眼。只听健马一声长嘶,赶车的丝缰一提,车马刚停在“恩德元”的门口,马回回已抢步迎了出来,赔着笑开了车门。
旁观的人又不禁觉得奇怪,马回回虽然是生意人,却一向不肯自轻身价,今天为何对这马车上的人如此恭敬?
从马车上第一个走下来的是个白面微须的中年人,圆圆的脸上常带着笑容,已渐发福的身上穿着件剪裁极合身的青缎圆花长袍,态度温文和气,看来就像是个微服出游的王孙公子。
马回回双手抱拳,含笑道:“赵大侠远来辛苦了,请里面坐。”
那中年人也含笑抱拳道:“马掌柜的太客气了,请,请。”
站在路旁观望的老江湖们听了马回回的称呼,心里已隐隐约约猜出了这中年人是谁,眼睛不禁瞪得更圆了!
这人莫非就是“先天无极”的掌门人,以一手先天无极真气,八十一路无极剑名震天下的赵无极?
那么第二个下车来的人会是谁呢?
第二个下车的是个白发老人,穿得很朴素,只不过是件灰布棉袄,高腰白袜系在灰布棉裤外,手里还拿着根旱烟袋,看来就像是个土头土脑的乡下老头子,但双目神光闪动,顾盼之间,威棱逼人。
马回回弯腰赔笑道:“屠老爷子,几年不见,你老人家身子越发地健朗了。”
老头子打了个哈哈,笑道:“这还不都是托朋友的福。”
这老头子姓屠,莫非是坐镇关东垂四十年,手里的旱烟袋专打人身三十六大穴、七十二小穴,人称天下第一打穴名家的“关东大侠”屠啸天?马车上有了这两人,第三人还会是弱者吗?
路旁窃窃私议,兴趣更浓了。
第三个走下车的是个枯瘦颀长、鹰鼻高颧的道人。
他虽是个出家人,衣着却十分华丽,酱紫色的道袍上都缕着金线,背后背着柄绿鲨鱼皮鞘、黄金吞口上还镶着颗猫儿眼的奇形长剑。一双三角眼微微上翻,像是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马回回的笑容更恭敬,躬身道:“晚辈久慕海道长声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那老头连瞧都没有瞧他一眼,只点了点头,道:“好说,好说。”
海道长!难道是海灵子?
海南派的剑法以迅急诡秘见长,海南派的剑客们也都有些怪里怪气,素来不肯和别的门派打交道。
七年前“铜椰岛之战”震动武林,铜椰岛主以及门下的十三弟子固然都死在海南派剑下,海南派的九大高手,也死得只剩下海灵子一个了。自从这一战之后,海灵子的名头更响,眼睛也长得更高了。
今日他怎会和赵无极、屠啸天走到一起的?
最奇怪的是,这三个人下车之后,并没有走入店门,反都站在车门旁,等着第四个人走下来。
过了很久,车子里才慢吞吞走下一个人。
这人一走出车门,大家都不禁吃了一惊。
这人的长相实在太古怪。
他身长不满五尺,一颗脑袋却大如巴斗,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两条浓眉几乎连成了一线,左眼精光闪闪,亮如明星,右眼却是死灰色的,就像是死鱼的眼睛,乱草般的胡子里露出一张嘴来,却是鲜红如血。
他右臂已齐肩断去,剩下来的一条左臂长得更可怕,垂下来几乎可以摸着自己的脚趾。
他手里还提着个长方形的黄布包袱。
这次马回回连头都不敢抬,赔着笑道:“听说老前辈要来,弟子特地选了条公牛……”
独臂人懒洋洋地点了点头,道:“公牛比母牛好,却不知是死的,还是活的?”
马回回赔笑道:“当然是活的,正留着给老前辈尝鲜哩。”
独臂人大笑道:“很好,很好,你这孙子总算还懂得孝敬我。”
他居然将马回回当孙子,马回回居然还像是有点受宠若惊,不知道这独臂人来历的,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为马回回不平。
但有些人已猜出了这独臂人的来历,心里反而替马回回高兴——能被“独臂鹰王”当孙子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恩德元”后面,有个小院子,是专门留着招待贵宾的,院子里有座假山,假山旁有几棵大树。
树上系着头公牛。
这头牛实在大得出奇,牛角又尖又锐,仿佛是两把刀。
独臂鹰王手里的黄布包袱已不知藏到哪里去了,他此刻正围着这条牛在打转,嘴里啧啧有声,不停地说道:“很好,很好……”
屠啸天微笑道:“司空兄既已觉得满意了,为何还不动手?”
独臂鹰王啧啧笑道:“你这糟老头子,又想看我老人家的把戏,是不是?”
他独臂突然在公牛的眼前一挥,公牛骤然受惊,头一低,两只尖刀般的角就向独臂鹰王的肚子上撞了过来。
独臂鹰王大喝道:“来得好!”
喝声中,他身子一闪,不知怎地竟已钻入了牛肚下,一只手向上一探,竟活生生地插入了牛的肚子。
公牛负痛,弹丸般向上一跳,挣断了绳子,向前冲出,鲜红的牛血一路溅下来,“砰”地撞上了墙壁。
墙壁被撞开一个洞,公牛半个身子嵌了进去,疯狂般挣扎了半晌,血已流尽,终于动也不动了。
再看一颗活生生的牛心,已到了独臂鹰王手里,他大笑着张开嘴,竟一口就将一颗碗口般大的牛心吞了下去,咀嚼有声。
那声音实在令人听得寒毛直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