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玩偶世界(第3/4页)

雷雨咬着牙,道:“他哪里能算是个人?简直是个魔鬼!比鬼还可怕!”

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向窗外瞧了一眼,脸上的肌肉突然起了一阵无法形容的变化,整个一张脸仿佛都已扭曲了起来。

主人道:“此人的确具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魔法,我们说的每句话,他都可能听到,我们的每件事,他都可能看到!但现在我已不再怕他!”

他淡淡一笑,接着道:“连这种事我们都已遇着,世上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事?”

雷雨叹道:“不错,一个人若已落到如此地步,无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再有畏惧之心了。”

萧十一郎道:“但一个人的所作所为,若是时时刻刻都被人在瞧着,这岂非也可怕得很?”

主人道:“开始时,自然也觉得很不安、很难堪,但日子久了,人就渐渐变得麻木,对任何事都会觉得无所谓了。”

龙飞骥叹道:“无论谁到了这里,都会变得麻木不仁、自暴自弃,因为活着也没意思,死了也没什么关系。”

主人一向很少开口。

很少开口的人,说出来的话总比较深刻些。

萧十一郎不知道自己以后是否也会变得麻木不仁、自暴自弃,他只知道现在很需要喝杯酒。

一大杯。

他很快地喝了下去,忽然忍不住脱口问道:“各位为什么不想法子逃出去?”

这句话,沈璧君本已问过他的。

龙飞骥叹道:“逃到哪里去?”

这句话也正和萧十一郎自己的回答一样。

龙飞骥已接着道:“现在我们在别人眼中,已无异蝼蚁,无论任何人只要用两根手指就可以将我们捏死,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酒已喝得很多了。

主人忽然道:“我们若想逃出去,也并非绝对不可能。”

萧十一郎道:“哦?”

主人道:“只要有人能破了他的魔法,我们就立刻可以恢复自由之身。”

萧十一郎道:“有谁能破他的魔法?”

主人叹了口气,道:“也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萧十一郎道:“我们自己?有什么法子?”

主人道:“魔法正也和武功一样,无论多高深的武功,总有一两处破绽留下来,就连达摩易筋经都不例外,据说三丰真人就曾在其中找出了两三处破绽。”

萧十一郎道:“但这魔法……”

主人道:“这魔法自然也有破绽,而且是天公子自己留下来的。”

萧十一郎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主人道:“挑战!他为的就是向我们挑战。”

萧十一郎道:“挑战?”

主人道:“人生正和赌博一样,若是必胜无疑,这场赌就会变得很无趣,一定要有输赢才刺激。”

萧十一郎笑了笑,道:“不错。”

主人道:“天公子想必也是个很喜欢刺激的人,所以他虽用魔法将我们拘禁,却又为我们留下了一处破法的关键!”

他缓缓接着道:“关键就在这宅院中,只要我们能将它找出来,就能将他的魔法破解!”

萧十一郎沉吟着道:“这话是否他自己亲口说的?”

主人道:“不错,他曾亲口答应过我,无论谁破去他的魔法,他就将我们一齐释放,绝不为难。”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道:“这二十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寻找,却始终未能找出那破法的关键!”

萧十一郎默然半晌,道:“这宅院一共只有二十七间屋子,是么?”

主人道:“若连厨房在内,是二十八间。”

萧十一郎道:“那破法的关键既然就在这二十八间屋里,怎会找不出来?”

主人苦笑道:“这只因谁也猜不到那关键之物究竟是什么,也许是一粒米、一粒豆、一片木叶,也许只是一粒尘埃。”

萧十一郎也说不出话来了。

主人忽又道:“要想找出这秘密来,固然是难如登天,但除此之外,还有个法子。”

萧十一郎道:“什么法子?”

主人忽然长身而起,道:“请随我来。”

大厅后还有个小小的院落。

院中有块青石,有桌面般大小,光滑如镜。

萧十一郎被主人带到青石前,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主人道:“祭台!”

萧十一郎皱眉道:“祭台?”

主人道:“若有人肯将自己最心爱、最珍视之物作为祭礼献给他,他就会放了这人!”

他眼睛似乎变得比平时更亮,凝注着萧十一郎,道:“却不知阁下最珍视的是什么?”

萧十一郎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庄主呢?”

主人苦笑道:“现在留在这里的人,都很自私,每个人最珍视的,就是自己的性命,谁也不愿将自己的性命献给他。”

他很快地接着又道:“但有些人却会将别的人、别的事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

萧十一郎淡淡道:“这种人世上并不太少。”

主人道:“十年前我就见到过,那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彼此都将对方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不幸也被天公子的魔法拘禁在这里,那丈夫出身世家,文武双全,本是个极有前途,极有希望的年轻人,但到了这里,就一切都绝望了。”

萧十一郎道:“后来呢?”

主人叹息了一声,道:“后来妻子终于为丈夫牺牲了,做了天公子的祭礼,换得了她丈夫的自由和幸福。”

他一直在瞧着萧十一郎,仿佛在观察着萧十一郎的反应。

萧十一郎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在听着。

沈璧君的神情却很兴奋、很激动,垂下头,轻轻问道:“后来天公子真的放了她的丈夫?”

主人叹道:“的确放了。”

他又补充着道:“我一直没有说出他们的名字,只因我想那丈夫经过十年的奋斗,现在一定已是个很有名声,很有地位的人,我不愿他名声受损。”

沈璧君沉默了很久,幽幽道:“这对夫妇实在伟大得很……”

萧十一郎突然冷冷道:“以我看,这夫妻两人只不过是一对呆子。”

主人怔了怔,道:“呆子?”

萧十一郎道:“那妻子牺牲了自己,以为可令丈夫幸福,但她的丈夫若真的将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知道他的妻子为了他牺牲,他能活得心安么?他还有什么勇气奋斗?”

主人说不出话来了。

萧十一郎冷冷道:“我想,那丈夫现在纵然还活着,心里也必定充满了悔恨,觉得毫无生趣,说不定终日沉迷于醉乡,只望能死得快些。”

主人默然良久,才勉强笑了笑,道:“他们这样做,虽然未见得是明智之举,但他们这种肯为别人牺牲自己的精神,却还是令我很佩服。”

他不让萧十一郎说话,接着又道:“只不过,在这里活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人世间的一切享受,这里都不缺少,而且绝没有世俗礼教的拘束,无论你想做什么,绝没有人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