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兰花 第二部 慕容 第二章 飞蛾行动(第2/4页)
不太正常的事,总是比较容易耗损体力。
他落下来的地方,是条阴暗而狭窄的小巷,经过的老鼠远比人要多得多,堆满了垃圾的角落里摆着个破旧的漆木马桶。
这个马桶居然是这条窄巷里最干净的地方。
燕冲霄虽然仍在晕眩,可是眼睛却习惯了黑暗,他很想找个地方坐下,他看见了这个马桶,这地方又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只不过他坐下的时候,仍然保持着警觉,他袖中的“燕子飞云三绝”随时都可以发动,他坐下的地方也正好在这条死巷的死角里,无论谁进来,都在他这种一筒十三发的致命暗器威力笼罩下。
他确信自己绝对是非常安全的,无论多可怕的敌手要来对付他,他都有把握先发制人。
所以他坐下来的时候,忍不住很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懂得自求多福的人,不管在多恶劣的情况,都可以找到机会舒服一下子的。
燕冲霄对自己这一点专长一向觉得很满意。
想不到这一次他这口气刚叹出来,忽然间就变成了惨呼。
他的人忽然间就像是一只被人烧着了尾巴的猫一样,从马桶上直蹿了起来。
他虽然没有尾巴,可是尾巴本来是长在什么地方的,那个地方他有。
他的人蹿起来的时候,他的“那个地方”中间,赫然多了一把刀——也许只有半把刀,至少所看得见的只有半把。
另外半把,已经隐没在他身子里。
刀在一个人手上,这个人竟藏在这个绝对无法容人藏身的马桶里。
燕冲霄蹿起,他也跟着蹿起,刀锋在燕冲霄身子里,刀柄在他手里。
一个人的身体里如果有半截刀锋从某个地方插了进去,他有多么痛?那种痛苦恐怕不是任何一个别的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一个人痛极了的时候,什么力气都可以用出来了,何况燕冲霄本来就有一飞冲霄的轻功,所以他这一蹿,速度一直不减。
握刀的人却觉得这一刀已经刺得够深了,所以身子已经开始往下落。
一个上蹿之势不减,一个已在下坠,刀把犹在手,隐没的刀锋,立刻出现,随着握刀人的下坠而出现。
于是鲜血就忽然从刀锋出没处花雨般洒了出来。
燕冲霄死不瞑目。
他永远想不到有人能藏身在一个高不及三尺、直径不及尺半的马桶里。
他更想不到致他于死命的一刀,竟刺在他这一生最大的一个弱点上。
吕慎和吕密是兄弟,他们练的功夫是挂劈铁掌、开山铁斧这一类的外门硬功,可是他们的心思却绵密细致如抽丝。
他们是第二组的人,可是在江湖中,他们已经是第一流的好手。
他们听风辨位,辨出了一组箭射出的方向,闪避过这一遭箭雨后,他们立刻就乘隙飞扑到这里。
这里是个厨房,依照它的位置和方向推测,应该就是“盛记”的厨房。
“盛记”的生意一直做得很大,人手用得很多,人都要吃饭,他们的厨房当然很大,锅灶当然也很大。
可是现在“盛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连一个人都没有,厨房里的大灶却还有火,灶火还烧得很旺,两个灶口上,一边一个大铁锅,一边一个大蒸笼。
——一个可以藏住一个人的大铁锅,和一个可以藏住一个人的大蒸笼。
吕氏兄弟对望一眼,眼角有笑,冷笑。就在这一瞬间,他们兄弟已经到了大灶前。一个人用左手掀大锅的锅盖,一个人用右手提蒸笼的笼盖。
——他们兄弟的掌力,一个练的是右手,一个练的是左手。
左手提锅盖,掌力在手,锅盖一起,右掌痛击,一击毙命。
不管藏在锅里是什么人都一样。左掌击下时,笼中人的命运当然也一样。
唯一遗憾的是,他们这一掌竟没有击下去,因为锅里没有人,笼中也没有。
人呢?
吕氏兄弟忽然惨呼如狼嗥,大灶里的火焰中,忽然刺出了两根通红的铁条,忽然间就已插入了他们的小肚子里。
这两根铁条无声无息地刺出,直到刺入他们的小腹后,才发出“嗤”的一声响。
一响之后,忽然又无声无息。
听见这一声响,吕氏兄弟才低下头,眼中立刻涌满了说不出的惊恐惧怕之色。
他们赫然发现他们的小肚子上在冒烟,而且还发出了一阵阵毛燎火焦的恶息。
他们忍不住开始呕吐。
呕吐并不是太坏的事,只有活人才会呕吐,只可惜他们一开始呕吐,忽然间就吐不出了。
——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呕吐的死人?你有没有看见过死人呕吐?
大灶忽然崩裂,两个黑衣人在燃烧的火焰中翻飞而起,就好像刚从地狱中蹿出来的一样,黑衣上还带着一星星一星星闪动的火花。
灯笼是用一种透明的桑皮纸糊成的,高高地挂在一排高檐下,轻飘飘地随风飘动。
如果说有人能够藏在这么样一个灯笼里,有谁会相信?
谁能一直轻飘飘地悬挂在高檐下,随着灯笼不停地摇晃?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何况灯笼是透明的,就算有一个精灵般的人能够把自己的身子如意缩小塞进灯笼悬挂在高檐,外面还是可以看得见。
所以慕容门下第二组中战绩最辉煌的虎丘五杰到了这里,戒备之心也减弱了。
因为他们还不是真正的大行家,还不知道江湖中随时都会有一些不可能的事发生,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人、事、物。
有一种用很奇秘的方法制成的桑皮纸,其中甚至还混合着一些很珍贵的汞,这种纸就是从外面绝对看不到里面的,里面却可以看见外面。
有一种人只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把自己悬挂在一个极小的空间里,把自己的肌肉骨骼都缩小到人类所能忍受的极限。
这些人忍受痛苦和饥饿的耐力,几乎也已到了人类的极限。
虎丘五杰不能了解这些人的耐力,所以他们就死定了。
就在他们心情最放松的一瞬间,灯笼里已经有人破纸而出,人手一刀,刀光闪动,动如电击,在刀光一闪间就已操刀割下了他们的头颅。
这些人割头的动作虽然没有那个红衣小儿那样快,可是已经够快了。
被他们割下的头颅落地时,有的眼睛还在眨动,有的眼中还带着鲜明的恐惧之色,有的舌头刚吐出来,还来不及缩回去,有人身上的肌肉还在不停颤动。
那种颤动,居然还带着一种非常美的韵律,看来竟有些像是一个处女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拥抱时那种震颤一样。
——在这种颤动下,处女很快就会变成不是处女,活人也很快就变成死人了。
为什么在生命中动得最美的一些韵律,总是不能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