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刀断刃,人断肠(第2/4页)

云在天笑了笑,道:“虽不太大,但自东至西,就算用快马急驰,自清晨出发,也要到黄昏才走得完全程。”

叶开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三老板难道是要请我们去吃早点的?”

云在天笑道:“三老板的迎宾处就在前面不远。”

这时晚风中已隐隐有马嘶之声,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探首窗外,已可看得见前面一片灯火。

万马堂的迎宾处,显然就在灯火辉煌处。

马车在一道木栅前停下。

用整条杉木围成的栅栏,高达三丈。里面一片屋宇,也看不出有多少间。

一道拱门矗立在夜色中,门内的刁斗旗杆看来更高不可攀。

但杆上的旗帜已降下。

两排白衣壮汉两手垂立在拱门外,四个人抢先过来拉开了车门。

叶开下了车,长长呼吸,纵目四顾,只觉得苍穹宽广,大地辽阔,绝不是局促城市中的人所能想象。

云在天也跟着走过来,微笑道:“阁下觉得此间如何?”

叶开叹道:“我只觉得,男儿得意当如此,三老板能有今日,也算不负此生了。”

云在天也唏嘘叹道:“他的确是个非常人,但能有今日,也不容易。”

叶开点了点头,道:“乐先生呢?”

云在天笑道:“已玉山颓倒,不复能行了。”

叶开目光闪动,忽又笑道:“幸好车上来的客人,还不止我们两个。”

云在天道:“哦?”

叶开忽然走过去,拍了拍正在马前低着头擦汗的车夫,微笑道:“阁下辛苦了!”

车夫怔了怔,赔笑道:“这本是小人分内应当作的事。”

叶开道:“其实你本该舒舒服服地坐在车厢里的,又何苦如此?”

车夫怔了半晌,突然摘下头上的斗笠,仰面大笑,道:“好,果然是好眼力,佩服佩服。”

叶开道:“阁下能在半途停车的那一瞬间,自车底钻出,点住那车夫的穴道,抛入路旁荒草中,再换过他的衣服,身手之快,做事之周到,当真不愧‘细若游丝,快如闪电’这八个字。”

这车夫又怔了怔,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叶开笑道:“江湖中除了飞天蜘蛛外,谁能有这样的身手?”

飞天蜘蛛大笑,随手甩脱了身上的白衣,露出了一身黑色劲装,走过去向云在天长长一揖,道:“在下一时游戏,云场主千万恕罪。”

云在天微笑道:“阁下能来,已是赏光,请。”

这时已有人扶着乐乐山下了车。

云在天含笑揖客,当先带路,穿过一片很广大的院子。

前面两扇白木板的大门,本来是关着的,突然“呀”的一声开了。

灯光从屋里照出来,一个人当门而立。

门本来已经很高大,但这人站在门口,却几乎将整个门都挡住。

叶开本不算矮,但也得抬起头,才能看到这人的面目。

这人满脸虬髯,一身白衣,腰里系着一尺宽的牛皮带,皮带上斜插着把银鞘乌柄奇形弯刀,手里还端着杯酒。

酒杯在他手里,看来并不太大,但别的人用两只手也未必能捧得住。

云在天抢先走过去,赔笑道:“三老板呢?”

虬髯巨汉道:“在等着,客人们全来么?”

无论谁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都难免要被吓一跳,他第一个字说出来时,就宛如半天中打下的旱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云在天道:“客人已来了三位。”

虬髯巨汉浓眉挑起,厉声道:“还有三个呢?”

云在天道:“只怕也快来了。”

虬髯巨汉点点头,道:“我叫公孙断,我是个粗人,三位请进。”

他说话也像是“断”的,上一句和下一句,往往全无关系,根本连不到一起。

门后面是个极大的白木屏风,几乎有两丈多高,上面既没有图画,也没有字,但却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叶开他们刚刚走进门,突听一阵马蹄急响,九匹马自夜色中急驰而来。

到了栅栏外,马上人一偏腿,人已下了马鞍,马也停下,非但人马的动作,全部整齐划一,连装束打扮,也完全一模一样。

九个人都是束金冠,紫罗衫,腰悬着长剑,剑鞘上的宝石闪闪生光;只不过其中一个人腰上还束着紫金带,剑穗上悬着龙眼般大的一粒夜明珠。

九个人都是很英俊的少年,这人更是长身玉立,神采飞扬,在另外八个人的蜂拥中,昂然直入,微笑着道:“在下来迟一步,抱歉,抱歉。”

他嘴里虽然说抱歉,但满面傲气,无论谁都可以看得出他连半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九个人穿过院子,昂然来到那白木大门口。

公孙断突然大声道:“谁是慕容明珠?”

那紫袍金带的贵公子,双眼微微上翻,冷冷道:“就是我。”

公孙断厉声道:“三老板请的只是你一个人,叫你的跟班退下去。”

慕容明珠脸色变了变,道:“他们不能进去?”

公孙断道:“不能!”

跟在慕容明珠左右的一个紫衫少年,手握剑柄,似要拔剑。

突见银光一闪,他的剑还未拔出,已被公孙断的弯刀连鞘削断,断成两截。

公孙断的刀又入鞘,说道:“谁敢在万马堂拔剑,这柄剑就是他的榜样。”

慕容明珠脸上阵青阵白,突然反手一掌掴在身旁那少年脸上,怒道:“谁叫你拔剑,还不给我快滚到外面去。”

这紫衫少年气都不敢吭,垂着头退下。

叶开觉得很好笑。

他认得这少年正是昨天晚上,逼他喝酒的那个人。

这少年好像随时随地都想拔剑,只可惜他的剑总是还未拔出来,就已被人折断。

转过屏风,就是一间大厅。

无论谁第一眼看到这大厅,都难免要吃一惊。

大厅虽然只不过十来丈宽,简直长得令人无法想象。

一个人若要从门口走到另一端去,说不定要走上一两千步。

大厅左边的墙上,画着的是万马奔腾,有的引颈长嘶,有的飞鬃扬蹄,每匹马的神态都不同,每匹马都画得栩栩如生,神骏无比。

另一边粉墙上,只写着三个比人还高的大字,墨渍淋漓,龙飞凤舞。

“万马堂”。

大厅中央,只摆着张白木长桌,长得简直像街道一样,可以容人在桌上驰马。

桌子两旁,至少有三百张白木椅。

你若未到过万马堂,你永远无法想象世上会有这么长的桌子,这么大的厅堂!

厅堂里既没有精致的摆设,也没有华丽的装饰,但却显得说不出的庄严、肃穆、高贵、博大。

无论谁走到这里,心情都会不由自主地觉得严肃沉重起来。

长桌的尽头处,一张宽大的交椅上,坐着一个白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