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破伏寄柬辛镖头追贼涉嫌

众人回转归途,缓步行来,不大工夫乡公所在望。

辛老镖头远见乡公所前一片灯火,沿着这片竹林夹峙的道上全有路灯。

来到公所切近,只见乡公所门两旁挂着一对长方灯笼,上面是用八寸宽的红扁字,是“守望相助”。

在左右更有八个西瓜似的纸灯笼,是用五尺高的竹竿子插在地上,把灯笼挑在竹竿上,上面也有红字:一边是“清风堡”三个字,一边是“联庄会”三个字。

白天只有两名庄丁守门,在晚间竟是八名庄丁守卫,每人一杆钩镰枪。

这种庄丁可没有什么服装,只不过穿一色的深灰布裤褂,青布薄底快靴,青绢包头,全是二十多岁的庄丁。

清风堡联庄十一村,能免却发捻焚掠之祸,皆归功于淮阳派。

这十一村的男子,不论是士农工商,全多少会些武功,长短兵刃全拿的起来,虽没有什么真功夫,总比当时绿营强的多。

在承平的时候,鹰爪王就跟各村父老订定了规章,这十一村的男丁,除了五十岁的老者和十岁以下的玩童,每天全要下场子练练功夫。

每村全有两座场子,教武功的是由清风堡绿竹塘派出来的。

倘或这家子不爱习武功,掌门人这里必要把那—村的乡长请来,叫他去譬势劝导,强迫着练武功,就为是一旦反乱,或大帮盗匪撞来,联庄会能够以一当十,拒匪捕盗,保一乡的安全。

家财性命,既寄托联庄会,倘有疏失,岂能幸免。

既有联庄会保护,就得不使一盗一匪侵入,可是庄丁得拒匪捕盗的力量,平时不加教练,一旦变生不测,哪能操必胜之券?

庄丁没有本领,受害更大,反不如没有联庄会了。

一个保不住,更招匪盗之怒,焚烧杀掠,一样不能免。

所以凡是淮上十一村的男子,必须稍具武功以备保护防御之力,如其固执不从村规,只好请他这家迁出十一村之外,绝不容他住下去。

故此十一村的男丁没有不会武功的,功夫的好坏倒不限制,反正比平常的乡农们手底下厉害。

这一来淮上清风堡十一村联庄会,威名震慑住绿林盗匪,谁敢妄捋虎须,大股发捻几次想抢掠,均被联庄会击退。

这位淮阳派掌门人鹰爪王,更于发捻被击退后,夜入贼营,专寻带兵的捻酋,或断其发,或碎裂其衣冠以示警,必使之胆寒始罢。

后来捻匪传扬开全深畏鹰爪王之威,相诫不敢再起窥伺。

且说众侠义进了乡公所,庄丁献茶大家谈谈讲讲,十分畅快。

这里副堡主徐道和早又预备了两桌丰盛的夜宵,请大家入座。

淮阳派的一班同门师友,杯酒联欢。

鹰爪王向嵩山金刀叟邱铭、中州剑客钟岩等计议,得赶紧赴浙南雁荡分水关十二连环坞。

中州剑客钟岩的主张,索性多等一日,第三日不管侠义柬请的人到的齐到不齐,也赶紧起身赶奔十二连环坞。

鹰爪王遂听从师兄中州剑客的主张,决定于两日后起身。

二更过后,大家酒足兴尽,各自离席,净面吃茶,副堡主徐道和给师友们预备歇息的地方。

请万柳堂和中州剑客钟岩,鲁南老镖师侯泰,在客厅里歇息,冀北武师韦寿民,金让,在东厢房里睡;冯氏弟兄和绿竹塘的门下两个弟子在西厢房睡。

鹰爪王陪着嵩山金刀叟邱铭,和双掌镇关西辛老镖头在后面小院的静室里歇息。

徐道和自己因为掌门的师兄才回来,一路劳乏,请鹰爪王只管歇息,巡查守夜的事,自己彻夜承当。

鹰爪王因为徐师弟白天照应一天,夜间还不得休息,鹰爪王好生不安,坚请徐师弟歇息,夜间自己出去看两遍足行了,徐道和笑说道:“师兄难道跟小弟还客气吗?小弟明天白昼尽能歇息,师兄快快安歇吧!”

司徒谦、左恒,以及辛老镖头带来的徒弟项林,也由徐副堡主安置到东跨院绿竹塘门弟子宿所中歇息。

鹰爪王倒也真觉着有劳乏,遂请两位老英雄,到后院歇息。

这段小院颇形幽雅,小小一道院落,院中也是栽花种竹。

三间北房,里面烛影摇动,从支起的两扇窗于,已约略看到屋中几案整洁陈设古雅。

赶到走进屋中,辛老镖头越发赞叹。

屋中并没有什么很富丽的陈设,一色的绿竹做成的桌椅几凳。

这三间全通连着,靠东面一架百格书架;架当中一个小门,挂着茶色软帘,箅是隔断开,里边作为暗间。

百格书架上除了图书案卷,还夹着些个精巧的文玩之属。

里间的软帘也挂起,见里面迎门一只竹榻,简单的布置些用具,纤尘不染,一派的古朴书卷之气。

双掌镇关西辛维邦向鹰爪王道,“王老师,你这静室,哪看的出是名噪武林的淮阳领袖所居,简直是学者隐士的风度。”

鹰爪王笑道:“辛老师也过于抬爱了!我这种浅陋不学的武夫哪称得起是隐士?真把学者隐士气死了。”

金刀叟和辛老镖头全呵呵一笑。

庄丁们又给搭进来两架竹制的行宋,放在西边窗下一架,靠北窗下一架,把茶水全预备好,才退下去。

这时已是二更三点,鹰爪王请双掌镇关西辛维邦在里间竹床上去睡,自己和大师兄金刀叟邱铭在外间歇息。

鹰爪王在临窗这架竹榻,金刀叟邱铭在靠北墙那座竹榻上。

那辛老镖头见鹰爪王待自己若上宾,不禁暗中感激,自己想破出这条老命去,把淮阳派与凤尾帮的事给化解了,以报他青睐相待之谊。

老英雄也是连日劳乏,到这时精神有些疲倦,不大时候,朦胧睡去。

外间的老弟兄两个可按着淮阳派的心法,在入睡之先,调息养神,把内功交代过。

这一耽搁已到了三更左右,老弟兄两个才先后的入睡。

鱼更三跃,鹰爪王刚一朦胧,自己是靠窗户这边,离着院里近,似乎些微有一些声息,鹰爪王心里一惊,立时清醒,侧耳倾听,外面又没有什么声息了。

鹰爪王只疑自己或者是没听清楚,竹榻又紧挨着窗户,轻轻欠身坐起,用小指甲蘸着口中津液,把窗纸点了一个月牙小孔,不住地往外查看。

这时正交中旬,半轮明月,高挂天空。

在这三更已过的时候,已向西斜下去,清辉照地。

西墙下的一丛修竹,微风过处,不住的“唰唰”的竹叶碰到竹竿上发出响声,有几株绿竹,被月光把影子照到纸窗呈个字形,竹叶纷披,如同在窗上画了一张竹谱。

鹰爪王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这真是过于小心了,幸而没把师兄惊动醒,自己若是莽撞,错把竹叶响声当作了夜行人,那也太叫人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