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四章 驱水折剑(第4/5页)

谁也没有说话,谁都知道,无论是战是降,都绝不容易选择!但每个人心中都对刘寅的安排生出一丝欣慰。可以看出,刘寅对昆阳诸将的信任,对昆阳诸将的期望,更明确地表明,更始大业全在昆阳诸将的一念之间,这对在场每个人都是一种莫大的鼓舞。当然,这也是一种压力,是以谁也没有说话。

王凤也不说话,他也明白了刘寅的意思,可这塞到他手中的却是一个烫手山芋,谁抓这山芋,都只会烫得满手起泡。

“你们也出出主意呀!王邑的大军已经包围了昆阳,如果要突围现在还来得及!”王凤沉吟许久,吸了口气道。

众将依然无语,刘寅既然送来了兵符,就不希望他们突围,这比任何话语都要沉重和直接,它的分量使得众将不能不战。

“我认为只有突围,否则惟有死路一条!”李轶吸了口气道。

“是啊,我们这区区万人何以能敌王邑百万大军?与其螳臂挡车与城共亡,倒不如保存实力,他日卷土重来!”张卯也附和道。

“众将以为如何?”王凤又向众人问道。

立刻有大部分人赞同张卯的说法,只有王常和刘秀等少数几人依然无语。

“大将军以为如何?”王凤又将目光投向王常,询问道。

王常却把目光投向刘秀,众将也随即将目光投向刘秀。

刘秀稍作沉吟,肃然道:“如果我们就此突围而出,的确可以保存实力,但我们所取得的一切成果都将付之东流。不仅如此,我们更会让天下英雄小视,想再卷土重来只会付出双倍或是更大的代价!试问,我们下次再卷土重来时难道就不会再遇到这种情况吗?此刻天下诸路义军正以我们马首是瞻,而我们这支乃汉室正统,如果遇上困难便退、便避,又如何能再取信于天下?又如何能够让将士们再生斗志?何况即使我们能够退到绿林山又怎样,我们十余万大军靠什么生活?绿林军已有过先例。此际已是五月,再过两月正是酷暑,山中能够容下我们这十万余人吗?”众将不由得沉默了,谁不知两年前的绿林军也有十余万战士?可是在山中一场瘟疫而死去近半,闹得大军四分五裂。现在退回绿林山,正赶上酷暑,谁能肯定这十余万战士能受得了?而且王邑既已发展百万大军,难道会轻易放过他们?必会彻底清剿,他们的日子绝不好过!

“可是,这总比在此城等死要强一些呀?”张卯有些忿然地道。

“谁说是等死?我们依然有希望!”刘秀肯定地道。

“我们有希望?”李轶讶问道。

“自然,大哥送来这兵符,不只是希望我们战斗守住昆阳,更是告诉我们,他很快就会赶来。”刘秀肯定地道。

“大司徒很快就会赶来?”王凤也有点讶然问道。

“不错,兵符乃是代表三军之帅,帅不离印,大哥送来了兵符,只是表示他暂时分不开身,但很快就可以赶来!”“为什么?”“因为宛城旦夕可破,他自然是先破宛城才来救援。如果我没估错的话,宛城在这几天之中必定能破!”刘秀肯定地道。

“光武将军好像很有信心!”张卯不以为然地道。

“当然!宛城之中只有两月的粮草,但此刻却支持了近六月,城中早已是箭尽粮绝,能支撑到今天已是个奇迹,因为他们等待着援军,如果他们发现援军迟迟不到,自然会举城而降!”刘秀道。

“但是现在他们的援兵已到了,难道他们连撑几天也撑不了?”王凤也有些不以为然。

“不错,他们的援军到了昆阳,但并不是到了宛城,宛城内外的消息已经完全断绝,连一只信鸽也飞不进去,即使是援军到了百里之内,只要城外的我军不作任何异常表现,城内根本就无法得知……!”“光武将军是说,大司徒之所以不愿调来援军,便是怕城内之人看出王邑大军到来的迹象?”王常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打断刘秀的话问道。

“不错,宛城之中的守将能以两月的粮草坚守城池六月,可见此人绝不简单,因此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若我估计没错的话,宛城的军心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要加以诱惑,必会开门而降。但如果给他们一点刺激的话,只怕他们还能撑上几天,等到援军赶来。所以,大哥才不会派兵而送来兵符!”刘秀道。

“大司徒让我们去别的地方调兵,而不是调宛城之兵?!”王凤突然恍悟道。

“不错,拥有兵符,便可调集附近众城的所有兵力,除宛城之外,其它诸城的兵力是可以随便调遣的!”刘秀补充道。

“可是即使调集了定陵、郾城的兵力,我们也不过三万余人,凭这点人马能够抵挡王邑的百万大军吗?”张卯仍有点担心地道。

“三万大军自然不能胜百万大军,但若昆阳城中有三万大军死守,即使对方有百万雄狮,我们守个十天半月也不会成问题。以昆阳之坚城,全民皆兵也有五万余众,王邑也难讨到大的好处。而宛城一破,我们的大批援军便能赶到,到时内外相合,自然可解昆阳之围。只不过这之中的日子会很艰苦,如果有人害怕吃这种苦的话,我不反对他自己一人去降敌!”刘秀沉声道。

众将顿时不语,他们明白刘秀的意思,而且这也是惟一的可行之法,除非他们想去投降,但那样立刻会身死城中。

“如果王邑到时分出五十万大军围昆阳,另外再以五十万大军阻宛城援兵呢?”李轶问道。

“那到时候我们便惟有突围!但这种情况是不会出现的,若你是王邑,既然已决定一路消灭我军,你们会不会聚中全力将昆阳夷平呢?”刘秀反问。

李轶不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到时若真的如此,但只要能夺下宛城,我们三万兄弟战死沙场又有何不值?我们以自己的鲜血换得千万百姓的幸福,让天下人看到希望,我们也应该感到光荣,感到骄傲,我们的兄弟、我们的百姓会永远记住我们的!”刘秀激昂地道。

稍顿,又道:“我们揭竿而起是为了什么?真的就只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吗?这么多无辜受苦受难的百姓指望着我们,难道我们不觉得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吗?而现在,正是需要我们为他们的希望出力的时候!我们能退缩吗?即使我们苟且地活了下去,又有何面目面对自己?面对死去的兄弟们?面对那些无助的父老乡亲?”大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每个人的心中都似乎激起了一股热潮。他们都是刀尖上舔血过来的人,亲眼见过无数的战友倒下,可是他们仍然活着,虽然知道活着是多么美好,却更清楚苟且偷生的痛苦!他们已不止一次地面对死亡的威胁,但每一次都挺过来了,并坚决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