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封城 差错·断裂(第2/3页)

轰然声响,火折子一落地,满地的火油立时熊熊点燃,转眼间,整座小屋已然没入火海。张延堪堪脱离火海,几乎被烧焦了头发。

他身形方出,却见一个黑影凌空扑下。这一击黑衣人空手而下,却不用再隐藏武功,张延无奈,只好双掌迎上。

再次轰地一声,张延方才抢救出的大部分杂物瞬间被这两大高手的掌力压成了齑粉。

那黑衣人借着这一掌之力,一个倒翻,飞上了临屋的屋脊,几个起落,已不见了踪迹。

小屋内的火越发大了,在那西域火油的助威之下,即使被惊动的四邻努力救火,一时间却也只能阻止那大火不会蔓延到周围自家的民居,那小小的暗屋,注定是要化为飞灰了。

静静看着祝融肆虐,最大的线索在自己面前被毁于一旦,张延眼中却丝毫看不到失意或者彷徨。

嘴角慢慢沁出一丝冷笑,张延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缓缓道:“我知道,他们怕了!”

“他们既然怕了,就说明,我已经找到了迷宫的入口!”

慢慢张开自己的手掌,看着手心中,那小屋中唯一残存的物事,张延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天运,终究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我终于扼住了那一切的源头!

谜团,即将被解开!

〖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江湖人,谁没住过客栈,谁没体会过那孤独的滋味?

这谜团的另一个线头,便在青尘客栈。

眼前乎就是青尘客栈了,苏纤纤惊逢大变,一时也无法离开封州城,便暂时安顿在这间客栈内。

张延在门口微一踌躇——从内心深处讲,他真的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推测,更不愿意触碰这不幸女子的伤痕。只是从种种迹象来看,自己的推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为了破案,潜藏在心底的杂念必须被排除到一边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延跨入客栈的大门,却见迎面一张熟悉的面孔——自己的副手白千帆匆匆自里面走出,一见到张延,他心头一喜:“头儿,我正要去找你,又出事了!”

苏纤纤自杀了!

苏纤纤选择了服毒,安静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张延看着这方才还与自己面谈过的美丽女子,想起方才她嘴角那一抹浅浅的微笑。想必,她日间便已经下定了决心吧?

如此鲜活的生命竟然转瞬就消逝了,虽然已经面对过无数的死亡,但这一时间,张延不觉有些恍惚。

干瘦的崔颖轻轻走过来,顺手除去身上的仵作装束,道:“死者身上无伤痕,面目肌肤不变色,十指自然卷曲,只嘴角有微血,体内血脉发黑变硬,是服食了赤血草,中毒而死的症状。周围无打斗痕迹,身体没有任何外伤,指甲、头发均无掉落或暗藏皮屑。这个房间内没有其他人的脚印。不是被人投毒或迫使服毒,此人是自杀。”

张延长长出了一口气。如果“一言九鼎”崔颖说她是自杀的,那这个人肯定是自杀。

崔颖做了几十年的仵作,还从没查错过一具尸体、出过一点差错。张延可以不相信自己的双掌,但绝对不能不相信崔颖的眼睛。

再细看现场情况,的确是看不出有打斗或者抵抗的迹象,屋子被收拾得一尘不染,死者平静地躺在床上,面目如生。没有丝毫痛苦或者绝望的神情,从脸上能够见到的,只有安详。

赤血,毒中之毒,无色无嗅,食之初始无任何反应,两个时辰之后,毒发无救。中赤血之毒而死的人,血脉堵塞,面目如生,尸身不腐。

就算是死,这美妙的舞蹈精灵也诗意地保留了自己那仿佛来自天界的美丽。

想起当日倚醉楼上她那喜不自禁的娇羞,张延不由长叹一声。

尸体的左手自然卷曲,右手却是紧握的,似乎手心中握着什么东西。张延一根根扳开她的手指,一声脆响,一块无瑕的碧玉落到了地上,弹跳了几下,落到了张延脚下。

——看这碧玉晶莹剔透,镂空雕刻着一只鸳鸯,想必是一对玉佩中的一块,应该是曾经的定情信物了。

没想到这玉人痴情至此,如此一来,所有的猜测以及自己想要知道的内情,都随着这生命一起逝去了吧?

张延头一次感觉到了沉郁的无力。

回首望向崔颖,张延道:“还有其他什么异常情况没有?”

崔颖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根本不想说话。此刻他已经换好了平常的衣服,也不和众人打招呼,径自出门,扬长而去。

张延苦笑,这老头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怪了——没办法,有本事的人,脾气总是会大一些的。

当即,他对白千帆遭:“你去送崔老一程吧。”

独自走出客栈,圆月越发皎洁,寒光之下,大街亮如白昼。

张延忽地感到一阵疲惫。几十年了,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疲惫让他什么都不想干,一时间只想回家去,万事都不理。什么状元、什么玉家、左家、天杀盟、杀破狼,统统都放在一边,不去管它,只想回家去,看着宁儿,看着孩子们,在温暖的家中睡上一觉,让那些恩恩怨怨都见鬼去吧!

可惜还没有迈开步,便见一个年轻人朝自己走来。张延识得此人,叫做赵宏,乃是崔颖的徒弟,也是封州城有名的仵作,可惜终究比他的师父还是要差上一些。

赵宏走到近前,深施一礼,却是欲言又止。此刻的张延却也无心情敷衍,当即道:“有什么事情么?”

半晌,赵宏方才期期艾艾道:“张神捕,刚刚有一件事情,嗯,师父好像是,忘了告诉您。我不知道重不重要,该不该告诉您。”

张延瞬间明白了这个年轻人的意思,心下泛起一阵反感,但是面上却是和颜悦色:“崔老既然没说,也必是不重要的事了。”

赵宏碰了个软钉子,脸更是涨得通红。他自然听得出张延话里有怀疑他为了向上爬,不惜打师父小报告的意图。不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却也不容他退缩,当即道:“刚刚我发现,那个,苏纤纤,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张延一惊,双目精光暴射,紧盯住赵宏:“你可确定?”

这年轻人虽然愈发窘迫,眼中却毫无惧色,毫不退缩地迎着张延的目光,口中则仍是期期艾艾的:“这等事情别说师父,就是我也不可能看错的。神捕要是有疑虑,随便找个人来一验便知。”

张延神色数变,沉默了半晌,语声转柔道:“这死者怀孕也不是什么大事,想必因为与案情无涉,崔老才没有说吧。不过还是多谢你,辛苦了,你先回去吧。”言毕,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