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大战天竺(第3/14页)

众将应诺,鱼贯出厅,道衍和尚一人留了下来,他望着朱棣的脸色转为阴沉,对着那张兵力布置的地图发呆。道衍见厅中只剩彼此,便低声问道:“王爷在愁什么?”朱棣摇了摇头没有答话。道衍走到朱棣身后,也盯着那幅地图瞧了许久,忽然冒出一句:“兵不够。”

朱棣听到这三个字,立时转过身来,瞪大了双眼道:“不错,兵力不够。和尚你说说看怎么办?”道衍闭上一双三角眼,思考了一会,双眼睁开时精光四射,伸手指着地图上右上角一个标了红色旗的地方,道:“王爷,你的兵马在此地!”朱棣随他手指处看去,正是位于辽河上游的“大宁”。

朱棣抬眼问道:“找朱权联手?”道衍道:“宁王岂会跟王爷联手?谁正谁副?”朱棣道:“问朱权借兵?”道衍道:“宁王借兵给王爷,也就是参与了造反,要造反他干么不自己干?”朱棣看着道衍和尚的手指从地图上的“大宁”再往北移,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朱棣心中狂跳,忍不住叫出声来:“朵颜三卫!俺若得到朵颜三卫骑兵三千,便能出军南下。”

道衍嘴角的笑意更浓,低声道:“王爷,您不是早就在打朵颜三卫的主意了吗?”朱棣一怔,道衍续道:“泰宁卫的千夫长和百夫长不是来过王府了吗?”朱棣苦笑摇头道:“凡事都瞒不过和尚。可是那泰宁卫受了俺的重礼,却没有答应俺的要求。”道衍道:“朵颜三卫不是不答应,而是不敢答应,除非宁王同意他们借兵。”

朱棣点头道:“不错,但问题就回到原点了,朱权岂会同意?”道衍压低嗓子道:“王爷,咱们先擒住宁王,不由他不同意。”朱棣吃了一惊,他素知这个和尚野心十分大,可说胆大包天,此刻燕京正面临应付南来大军之际,他居然献策要去大宁擒宁王,实在不可思议。

朱棣瞪着道衍的脸仔细瞅了一会,低声道:“和尚,你人还好吧?”道衍道:“回王爷,贫僧好得很。”朱棣道:“没有发烧?”道衍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从大袖中掏出一叠卷宗来,展开头一页,上面是道衍亲笔写的“平宁计画”四个大字。

这时是建文元年七月二十五。

南京的七月二十五是个难得的凉爽天,午后一阵风刮了两个时辰,城里的暑气就消了几分,城门外的林子里更少了几分湿闷之气,令人呼吸之间都觉得舒畅。天色渐黑,通往普天残寺的小路上出现一条人影,这人穿着一袭青衫,头上系条白色方巾,肩上挂着一只掮袋,迈着潇洒的步子一路走来,正是章逸。

章逸果然换了一身便服前往普天寺赴约。对方掌握了郑娘子,沙九龄也多半落在他们手中,而自己此去究竟要跟何人一对一地决斗,仍然被蒙在鼓中。照说他应该满怀忧虑,但这个秦淮河有名的浪子一点也看不出紧张之色,大大方方地走在小路中央,不徐也不疾。

这条路两旁都是小山坡和浓密的林子,平时行人就不多,这时正是家家户户用晚饭的时候,一条弯弯曲曲的长路上就只章逸一个人踽踽独行。他状似悠闲地走过一个陡弯,忽然闪入了林子里,小路两端立时空空荡荡,章逸竟然就消失了。这时小路另一头的林子里响起了一声类似鹤鸣的哨声,接着就归于沉寂。

天色渐渐全黑,星月无光,林子深处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章逸爬在草地上,一分一分地移开一块大石头,然后猛吸一口真气,整个身子变得柔软无比,竟然一寸寸地从石下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洞“挤”入地下。这个浪子还真沉得住气,钻入地洞后居然又伸手到洞外,一分一分将那块大石头慢慢归回原位。

章逸点亮了火摺子,用手掌及身子挡住,以免火光从入口细隙处外泄,而藉着火光一闪之际,已看清了这狭小地洞里的状况:一条仅容一人匍匐爬行的地道通向前方,脚下有一柄打造得十分精巧的小铲。他点了点头,忖道:“嗯,一切正如咱们土木堂堂主的设计。”便毫不犹疑地爬入地道。

觉明师太告诉他,五天四夜挖通的地道十分粗陋,有的地方还会有些崩塌,这时章逸手上的小铲就可派上用场;每爬行一段距离,便有一根打通了节头的粗竹垂直通到地面,章逸可对着那些竹管多吸几口新鲜空气。

弯路的两边林子中,随着那鹤唳般的哨声再次飘起,忽然从不同暗处冒出了六个人,他们其中一人又发出一声哨音,其他五人立刻配合此人,在黑暗中展开围捕的阵势,准备深入林中搜索,却见密林中一片寂静,完全不见人影。

搜寻了半个时辰,竟然一无所获,而这段时间里,弯道上经过三起行人,一个樵夫挑了一担柴,两个军士匆匆走回城里,还有一个小贩架着一辆马车向南走,车上堆满了货,那匹瘦马跑得极是吃力,那小贩还不时用根鞭子抽打牠。

忽地那如鹤唳般的哨声又起,黑暗中几条人影飞快地朝那发声之处奔去,只见在一片密林中央,一个干瘦的矮子对疾行而至的一个和尚道:“大师兄,这块大石放在这里有些古怪,你瞧!”这时大石已被他移开,下方赫然是个一尺见方的洞口。

绝垢僧怒哼了一声,道:“地道?”他转头对陆续而来的其他几人道:“快回普天寺,章逸从地道绕过了咱们!”那矮瘦的辛拉吉施出瑜伽之术,缩身挤进了那一尺见方的小洞,接着对洞口大叫:“不错,真是地道!”天竺诸高手心中都有个又惊又惧的疑问,但没有人说出来。绝垢僧心中也是骇然,暗道:“短短四五天工夫,这章逸怎可能挖出一条地道来?这地道莫非通到了佛堂的地下?”不禁感到一阵心寒。

其实这条地道不长,只堪堪绕过了一片密林;那设计者的厉害,正在于猜定天竺高手会在此地埋伏,便从地底绕过他们。章逸神不知鬼不觉地匍匐爬行出了地道,全身汗水湿透,衣服及脸上都是黄泥,但他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立刻起身施展轻功,全力奔向普天寺。

普天寺的两间佛堂座落在全寺的最内院,堂后三面环坡,坡上全是茂林修竹,与前面几进的寺殿之间有一道石墙隔开。寺庙的大殿皆毁,平日就没有香客信徒来此,此时更是一片寂静,便那墙后的两间佛堂也是鸦雀无声,只有左边那一间透出极为微弱的亮光。

章逸压低身形,如一只燕子般掠过佛堂前的广场,贴身在左边佛堂的门前停下,举拳便在门板重重敲了三下,粗着喉咙叫道:“开门,开门,锦衣卫要办案!”

室内烛火陡然灭了,门开处一个黑衣人低声喝道:“什么人在此喧闹,扰人清修……”他咦了一声,原来门外空荡荡地了无一人。正要退身关门,忽然头顶上一股大力如闪电般直袭他的前顶“神庭”穴,他刚感到气动之际,巨大的力道已在半尺之内。他自忖绝无闪躲或反击的可能,只能全力低头前仆,想要避开头顶受击,却被来袭之人一指点中脑下“大椎”穴,立刻昏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