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风流云散

多尔特与二人相交甚笃,自然早已明了二人的心思,当下叹道:“这我又何尝不知?爹爹一厢情愿想拉拢你们,我早知道你们不会为其所动。人各有志,岂能勉强?但是赵兄,我小妹子对你一片痴心,你若这么走了,她定会伤心欲绝的。你不如带了她一道去吧。”

赵观沉吟一阵,终于狠下心来,摇头道:“我这辈子只能辜负她了。我若带了她走,便永远欠了你爹爹的情。再说,她贵为公主,如何能背叛父亲,跟着我流离奔波、四处逃难?请你转告她,就说我在中土另有正妻,不好遗弃,因此不能娶她,请她原谅,快快将我忘记吧。”

多尔特听他这么说,知道已无可挽回,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阿缇年纪还小,但盼她能快快将这事忘了。你们打算何时走?我想法护送你们出去。”凌昊天道:“就是今夜吧。”多尔特道:“好,天黑之后,我替你们将两匹马牵出营去,在东营门外一里处的大树下等你。”

凌昊天和赵观向他道谢,多尔特便匆匆去了。

赵观问道:“你看多尔特真会帮我们逃走么?”凌昊天道:“大可放心。多尔特率真朴实,说话算话,绝不会欺瞒陷害我们。”赵观道:“那就好啦。唉,没想到我和阿缇便要从此永别,但盼她别太伤心才好!”说着也不由得黯然神伤。

两人收拾起诸般事物,准备离开。天色全黑之后,二人悄悄出帐,点了守卫的穴道,施展轻功,快步往营口奔去。刚到营口,却见火光通明,衮弼里克竟似已料知二人会想逃走,预先在营口布下了大队人马。

赵观微微摇头,说道:“要逃出去而不被人看到,除非我们是两个鬼魂。”凌昊天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去找多尔特。他此时定已牵了马在等我们,我们若能上马快奔,或许能冲出重围。”赵观道:“这也难说。他们若是放箭,我们只怕难在乱箭之下全身而退。”

二人对望一眼,心中都想:“今夜不逃,明夜不逃,还要等到何时?不如就在此刻冲出去吧!”想到此处,互相握了握手,一齐从暗中跃出,向营外冲去。

二人身法极快,几个士兵看到两个影子闪出,还真道是遇上了鬼,放声大叫,惊动了守营的将领,连忙出来查问。守在营门口的将领正是衮弼里克的亲信,听那士兵说得如神如鬼,心中怀疑,便派人去查看凌赵二人住的帐篷。得知二人不在帐中,登时心叫不好,吹起号角召集人马,通告凌赵二人擅自离营,令士兵四出搜索,务必抓回二人。

凌昊天和赵观此时已奔到营外十里处的大树之下,果见多尔特已在当地等候。他见到凌昊天和赵观,大喜道:“你们来得正好!快走,快走,往东边去!”当下交过两匹马的马缰,正是二人的座骑。凌昊天和赵观更不延迟,一跃上马,但听营中骚动,似乎已发现二人逃脱,数十人打着火把纵马冲出来追寻。

多尔特道:“两位快走!我去引开他们。”凌昊天拱手道:“多谢相助!”与赵观牵马躲在树后,静观形势。

多尔特当即率领手下奔回,扬声叫道:“我见他们往西跑去了,大家快追!”营中士兵见七王子在此,都跟着他向西驰去,纵然有少数士兵怀疑七王子可能蓄意放走二人,却哪里敢宣之于口,只能乖乖跟着多尔特往西追赶。

凌昊天和赵观隐身在黑暗的草丛之中,待众士兵奔远了,才策马向东快奔。此时营中又有大队人马出来搜索,但听身后马蹄叫嚣之声乱成一片,所幸当夜乌云满天,无星无月,草原上一片黑暗,二人放蹄奔驰,渐渐的后面的人声转弱,终于消失不可闻。夜空下的草原万籁俱寂,天地间竟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赵观嘘出一口长气,笑道:“咱们这可逃出来啦。多亏多尔特相助,他毕竟是讲义气的好朋友。”凌昊天道:“但盼他父王不要因此为难他。”

二人当下辨明方向,纵马往天观马场奔去,商讨下一步该如何。赵观道:“衮弼里克绝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得尽快赶回马场,预先安置众人。”凌昊天道:“正是。我们手头上还有些钱,再变卖一些马,凑足数拿去给马师马夫们,让他们各寻出路。至于马场中其余的马,就送给防边的将领吧。”赵观道:“甚好,就这么办。”

二人当下分头办事,赵观去找相熟的马场主人,卖了五十多匹马,拿钱回去马场,分发给众马师马夫,让众人连夜离开马场,避得越远越好。众人原本见二人一去月余不归,都极为担心,猜想定是被衮弼里克扣留住了,但听二人和衮弼里克闹翻,马场就将大难临头,都是又惊又悲。赵观催众人连夜上路逃难,众人才依依不舍地拜谢告别,收拾杂物,离开马场。阿泰和另三个马师与凌昊天特别亲近,坚持要跟他同去送马。凌昊天便带了四人将余下百来匹骏马趁夜赶到边城之外,在城外高喊,说要将马送给大明守边军队。

当时正是天明时分,陕西总督名叫曾铣,他听闻有大批骏马向城墙奔来,大惊失色,还道鞑靼人来犯,连忙披挂出视,但见来人只有五个,竟是来赠马的,不由得愕然。这曾铣于嘉靖二十二年被任命为三边总督,当时鞑靼人屡次侵略河套,兵强马壮,势不可当,曾铣万分忧心,曾上疏请复河套及加强北边防务,是个有心振作武功的边将。这时他眼见群马奔来,领头的是个身形魁伟的汉人青年,连忙迎了出去,朗声道:“何方英雄,何以无故赠马?”

凌昊天向曾铣拱手道:“曾大人守边有功,名扬四方,在下素来敬仰。我是塞外天观马场的主人,得知衮弼里克有心侵略河套,特意来赠马给大人,但盼大人增强防御兵力,抵抗外敌。”

曾铣甚是感动,忙请凌昊天入城坐谈。凌昊天道:“实不相瞒,我兄弟得罪了衮弼里克,不得不解散马场,往北方逃难避祸,时机紧迫,不能多留。曾大人请放心,我们不会为你带来麻烦的。”说罢便与众马师策马离去。

曾铣想追上去请问姓名,凌昊天等却早已去得远了。数日之后,曾铣才从塞外汉民口中得知天观马场的传奇及凌昊天和赵观的事迹,心中惊佩感激已极,为不负二人赠马之德,更加紧练兵,增强防卫,边城守兵一时士气大振。

却不知当时千里之外的京城朝廷之上,众大臣学士正为了河套之复与不复大起争议,引起一场翻天覆地的政争。当时世宗皇帝已有九年未曾上朝,严嵩虽独得皇帝宠信,却尚未能掌握朝政,在一片指责严嵩专权跋扈的呼声中,大学士夏言被召回担任首辅,锐意改革,受到严嵩的深切忌惮。严嵩最终便是借着河套之争,打倒了主张加强边务的夏言,夏言被杀弃市,陕西总督曾铣也入罪斩首。严嵩于是再次当上首辅,其子严世蕃也升迁为工部左侍郎,父子俩权倾朝野,极力排斥异己,大肆敛财。明朝边防积弱不振,河套居民饱受鞑靼侵犯掠夺之苦,由此而更加无可挽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