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夜战庐陵 第四章 女武者(第2/3页)

但虎玲兰这刀招角度经过计算,即使砍不中手臂,刀刃仍然中宫直进,袭向霍瑶花下巴!

刹那间霍瑶花脸容如化野兽。

她身体不知从何生来一股突发的力量,好像被雷殛一样全身高速后仰,野太刀刃尖本来已贴在她下巴和喉颈间的皮肤上,她却在最短的距离躲过刀招的轨迹。

虎玲兰眼虽不见,但手中刀传来的触感告诉她,并未砍入。

霍瑶花顺这仰势转身,左手挥锯刀倒砍一刀,以防虎玲兰来势追进,身子再转过来时,又立定恢复架式。

只见她下巴处,有一条丝线般幼的血痕,证明刚才一刀躲得有多险。

霍瑶花眼目充血,脸容极是愤怒。

虎玲兰收刀在左耳侧,刃尖直指敌人。她看着霍瑶花这模样,神情有三分不似人,颇是讶异。

更令她意外的,是霍瑶花刚才那动物般的超人反应。

——霍瑶花这等反应速度,其实是长期服用波龙术王调配的一种药物「昭灵丹」,催谷了身体机能和感官所致。

她将刀交到右手举前戒备,左手两指伸入腰带内侧一个小暗袋,又拈出另一颗「昭灵丹」来,迅速扔进嘴巴里吞咽,视线一刻没有离开过虎玲兰,眼里充满了恨意。

两招交手就险死对方刀下,身为楚狼刀派传人,又兼修术王传授的武当武技,霍瑶花没想过世上会有比自己更强的女人。

虎玲兰布巾掩脸,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来,霍瑶花看见还是无法接受。

——她似乎比我还要美!

霍瑶花出身于荆州江陵,自小从学于当地的楚狼刀派。楚狼派武艺人材虽不及「九大门派」,跟同在湖北的武当派相比,名声更是差天共地,但在地方上也算赫赫有名。江陵一地是水陆要冲,楚狼派凭其雄厚武力,保照当地多名豪商的生意货运,黑白两道皆要给几分情面。

楚狼派虽说门户开放,兼收男女弟子,但因刀法武功走刚猛一路,骨子里都是重男轻女。霍瑶花就算天生体格不输男儿,始终不获传授高深武艺。

霍瑶花为了得到本派真传,不惜利用美色交换。先是两个师兄抵不住引诱,最后竟连师父楚狼派掌门苏岐山也与她有染,亲自秘授她刀法要诀。

后来此事被同门揭发,苏岐山为免家丑外传,竟先安造罪名逐她出门墙,还要废她一条手臂。

这时苏岐山才真正知道,自己多年来养了一条怎样的「狼女」:执行家法之际,霍瑶花竟然只靠一柄贴肉暗藏的匕首,当场就弑师夺刀,还杀出一条血路逃逸!

之后楚狼派门人多次追杀霍瑶花,这才证实她武功造诣早就远胜同门,几次交手反为被她所诛。霍瑶花又招集到荆州一带几个好色贪财的剧盗,结成了匪团,横行于荆、湘一时,直至遇上波龙术王并被其收服为止。

成为波龙术王的「宠物」,霍瑶花却很甘心——不只因为那压倒的武力,也因为相比她那伪君子师父,赤裸地追求欲望的术王,更让她由衷折服。

波龙术王不用刀,但他把刚猛的「武当势剑」招法要诀传了给霍瑶花,她自行将之融合本身武功,修练下来,一手楚狼派刀法强化了一倍不止,跟随波龙术王以来更是未逢敌手——先前「赣南七侠」里最强的八卦门弟子成德勇,交手六招就被霍瑶花的刀砍破头骨。

但现在眼前,却出现了这么一个每寸都教她恨之入骨的女武者!

那颗「昭灵丹」才吞下不久,药力没有这么快散发效用。但这服药之举,已然对霍瑶花产生自我激励之功,仿佛正在吸收药效,她感受到身体每一条血管都在膨胀,双眼瞳孔扩张,脑袋如水晶般透晰。

「杀你之前,我会先让你的脸烂掉。」霍瑶花说这话,一半是为了动摇对方的心魄:「烂到没有一个男人敢看你一眼。」

虎玲兰却丝毫不为所动。

她当然知道自己长得美,但跟霍瑶花相反,她从来都不愿意用这美貌去换取任何东西。

自小在武家长大,这张漂亮脸蛋早就被身边的人视为家族的资产。她心里却拒绝了这一条路。这正是她第一次握刀的理由:她要以自己真正的能力,取得他人的重视。

看见虎玲兰毫不介意的眼神,霍瑶花更恨了——因为这眼神,仿佛正在嘲笑曾经用美貌换取武功秘诀的她。

霍瑶花再次双手握刀,举过头顶。跟刚才同样的架式。

虎玲兰仍举着刀,只把刃身略摆斜,准备迎对敌人的斩击。

她却没看见霍瑶花一个极细的举动:双手握刀时,霍瑶花的右手食指,勾住了左腕处拉出来的一根黑色丝线。

霍瑶花鼓一口气,再次以相同的招式:楚狼刀派的「破竹刀」,并贯足「武当势剑」的劲力,双臂将锯刀垂直劈下!

虎玲兰的野太刀随之上架迎接,已准备弹开对方的锯刀后,就施以致命的反击。

霍瑶花的「破竹刀」落到半途时,左手却突然离了柄,快一步降下来,手腕对准虎玲兰面门。

黑丝线拉紧。

左腕上附着一枚漆成黑色的长铁针,因机簧发动弹射而出!

强劲的刃风掩护下,黑色飞针无声,亦无形。

◇◇◇◇

回客店的路上,燕横发觉不对劲。

这条路,比他先前出来时暗得多了。

前头有数处原本点着灯笼,如今都熄灭了。

燕横将灯笼交在左手,右手握着腰间「静物剑」柄,放轻了脚步,缓缓向街旁那灭了灯的暗角走过去。

举起灯笼映照,燕横发现前方一面土墙,好像染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微微反射他手上灯火光芒。

再踏前两步,燕横才看得清是什么。

墙上一个长宽都几及人身的凄厉大字。

「死」

写字用的颜料,鲜红。

他很快确定那是什么。首先就是因为迎风吹来的腥气;然后是看见遗在地上那写字用的「笔」:一条齐肩而断的手臂。

燕横将灰黑色的「静物右剑」拔出鞘,同时用灯笼照看地上血路。眼目和耳朵的官能提升到最高。

淡淡黄光之下,沙土地上的深沉血迹更令人惊心。

燕横看得出那地上的血量,远多过一条断臂能流泻出来的。受害者绝不止一人。

他更焦急了,沿着血路去找那源头。握剑的手心满是汗。

——直觉告诉他,此刻的入侵者,跟上午遇见的敌人,完全是不同的层级。

终于到达一座房屋前。那血迹就是从屋门开始出现的。

燕横只走近门口,不用进去,就已经嗅到内里强烈的血腥气味。一股像要呕吐的冲动。他强忍着。

忽尔一股如尖针的无形锐感,自上方头顶迫近——从前在青城山,燕横绝无如此感应力,全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生死搏斗里磨炼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