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是非(第2/5页)

“越连!”蒋三少爷脸上更热,一把拉住了越连的手,“不要!”

“他不会再回来了。”越连笑,她也无意继续取笑他,“我们回去姑婆那里吧。”

如果一切没有意外的话,素卦是真的不会再回到古通镇去的。

越连决意在那里终老,他决意在皇城终老,老死——不相往来——祈祭是意外,处理了这个意外,一切,就可以和这五年一样,平静,寂寞,无所求。

一切,真的可以平静?只要处理了祈祭这个意外?

素卦运用道术飞掠的身形停了下来,一切,真的可以重来重新开始么?

祈祭——他会甘心么?

如果岐阳可以治好他的疯,如果他会清醒,那么,一切,就仍然是一片混乱。

不治?

他——不是乞丐,祈祭,如何可以是做乞丐的人?

岐阳——素卦决意把问题交给岐阳,他的心情本已不多,更不愿意,把自己,再一次投入这种无休止的困惑,和迷茫中。

这种不安定人生有一次就足够,曾经有过的心情,经过的痛苦,学会了平静,就不再希望疯狂。

他本来是要取道开封的,但是又出了一件事情。

他身上是带着卦符的,抱着祈祭,一路飞掠,突然停了下来,他怀里的卦符就掉了出来。

“格拉”一声,撞击得在地面的声音,很清,很脆,甚至很干净利落。

这是一个“萃”卦。

卦辞《象》上说,“乃乱乃萃,其志乱也”,卦象依然是异卦相叠,坤下兑上,上卦为兑,兑为泽;下卦为坤,坤为地,是洪水之像,意为错综复杂的危机。

第三个险卦,到底,危机,指的是什么?

难道危机不是指祈祭,不是指越连,而是——别的其它的什么东西?

天机在一再的警示,似乎,在表明他现在做的事情,是向着危机去的。

他做错了什么?

不应该——遇见祈祭和越连?

还是不应该走?

素卦迟疑了一下,他如果没有迟疑这一下,他也许就立刻回了开封,不会再回古通镇去了,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静了一静,在那寂静的一瞬间,以他术者的敏感,和修道的通灵,清清楚楚的听见,古通镇的方向,传来的煞气,和死气。

那一静,似乎天地都静了。

然后听见,本已笑意如莲的女子,用他原本以为再也听不到的声音,凄厉的呼唤。

她叫的是,“无由魔者,七煞逐清,杀!”

素卦眼神闪了一下,她在开坛起咒,出了什么事了?

以越连荒废了五年的修为,这样的起咒,太过仓促势必伤己!她这几年来破除了所有修道的戒律,莫说沐浴熏香,她连素食都没有坚持,如何可以起咒?

他是无情的人,他本可以立即走,越连的死活,从一开始,他就不关心,她遇险,他何必在乎?何必关心?反正,本都选择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不是么?

但是偏偏在那一刻,他微略动了心,他素少怜悯,更不会同情,但是,那满天的血腥和煞气,死魂盈天,他还是感受得到召唤的。

他可以不关心任何人,但是,在人命遇到灾难的时候,只要是人的人,都会很自然去相救的,何况,他是有能力的。

这无关好恶,只是,一种魂魄的召唤,他身为术者,特别的,敏感而已。

他迟疑了一下,其实那一刹那很短,他抱着祈祭,轻飘飘转了个身,往他来的地方飞掠。

回到古通镇的时候,有偶然撞入地狱的错觉。

他离开了大概一顿饭时间,原本人来人往,青石小道的古镇,人声熙熙,纯朴安静的地方,成了一片死地。

踩进古通镇的时候,鞋子踏上的,是血。

战场大概是在遥远的一角,素卦进来的这个方向只听见很轻微渺茫的声响,虽然,在他心中,越连的呼唤是很凄厉很凄厉的。

一地尸体,都是被一种犀利的兵器严重伤害而死,所以到处是血。

素卦看了一眼,心里微微一凛,这是一柄神兵利器,挡我者斩,遇我者摧,难怪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会沦灭的这么快,谁——拿着它造孽?

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

他并没有感觉到道术或者鬼怪的气息,只有越连的道坛,和越连的气息在震荡。

战场在那边。

他抱着祈祭,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足下沾染的血迹,往那边去。

“明华,明华,你快跑,快跑,不要理我!快点走啊!”越连披头散发,拿着一节早已被斩断很多次的竹竿,挡在蒋明华身前,面对着一个黄衣的怪异男子。

那怪异男子手上有剑,一柄看起来很奇异的剑,剑身居然有少许锯齿,但是剑光闪烁,的确,是一柄利器!

只有一个人!

但是他已经血染满身!

没有疯狂,或者妖异的气质,他如此突然的屠杀全镇,似乎,只是在执行者一种计划,而不是有着心态,或者精神上的疯狂。

显然越连成了镇上最后的一道防线,她身后护着大概二十多人,是离她的家居比较近的人家,也是因为大变突起,这黄衣人杀人太快,所以,她救不了那么多人,也挡不住黄衣人的利器。

明华就是蒋家三少爷,他被他家大概是他的兄弟拖着跑,依然拼命挣扎,回头叫“越连”。

剩余的老弱妇孺,有些已经吓得呆了,有些只管没命往前跑,一片狼狈凄厉的境况。

越连手持着那一截显然是晾衣服的竹竿,拦在黄衣人面前,即使她已经自身难保,衣发零乱,但是她依然是有着当年激烈的脾性,有那种近乎顽固的坚持,她一定要守住这些人!一定要拦住这个杀人狂,她右手是竹竿,左手是道符,只可惜,她如今的修为,远达不到她当年的一半,拦不住这个怪人!

黄衣人手腕微翻,剑上的冷光一下转到了越连脸上,他什么也没说,似乎是很耐心的看着她明眸和剑光的交汇,那一脸剥落了纯雅,显得顽固和凌厉的眼神!

她从来都没有变过!她一直都是这样一个,激烈,而凄厉的女子!

她所要追求的——永不更改!无论是成仙,还是成鬼,她坚持到底!除非——到底了,那个东西消失了,不见了,成为别人的了,否则,她决不放弃!

她披头散发,但是,她的眼神是恶毒的,那一种深刻的恶毒,恶狠狠的盯着他,像和着这一镇的怨愤,和仇恨!

她并不害怕,只不过,愤怒,和怨毒——而已!

一个很顽固的女人,和那边的女子,完全不一样,那边的女人们,都太识时务,太潇洒太懂得变通了。不如留下她,带回那边去玩耍?黄衣人在心里慢慢的琢磨,脸上,不免的有一种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