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生大笑能几回(第2/4页)

“我已经老到不会听故事,也不会讲故事的年纪了。”玉崔嵬抿嘴笑。

圣香眨眨眼, “比如说小宴赢了,就可以问我我娘的故事啊……大玉赢了就可以……嗯,我告诉他一个圣香少爷的秘密。”

“看来这个彩头很诱惑。”李陵宴慢慢地说,“如果我赢了,岂不是可以要玉崔嵬说一说秉烛寺的故事给我听?”

玉崔嵬这下子呵呵直笑,“要在抓黄鳝这种事上赢过我,可不是说一说就能做得到的。”

“是吗?”李陵宴小心翼翼地扬起眼看玉崔嵬的眼睛,他的眼睛又明又亮,还有些狡黠之色,“那么我们就赌了。”

“一、二、三!比赛开始!”圣香从泥塘里拔身而起,往另外一边泥塘里扑去。“扑通”一声,他又像石头一样重重砸进泥塘,吓得月色里的黄鳝纷纷逃窜。

李陵宴和玉崔嵬皱眉,这等场面简直就是在考验他们的眼力和暗器功夫。刹那之间泥塘表面上逃窜的黄鳝有十多条被李陵宴和玉崔嵬身边的树叶钉在泥上。但此后黄鳝躲入草底泥中,却是抓不到了。

玉崔嵬抓黄鳝的本事了得,自然不觉得为难。他从旁边折下树枝树皮编制网兜,开始从泥中水底捞黄鳝。撕下一片衣襟打成布包,他抓住了就往里倒,抓得也不慢。

李陵宴却是真的平生没玩过抓黄鳝这种把戏,说实话他也不太清楚这泥里跑来跑去的东西到底哪些才是黄鳝。但他的眼力和耐性极好,从衣袖边上拆下一条丝线,前头绑上一块小石子,他出手极快,只要有东西在被圣香翻得乱七八糟的泥塘里一动,他就掷出石块。那小石子带着丝线在那些东西上绕了几圈,被他手一提就抓了回来。他也学着玉崔嵬撕下一块衣裳做布袋,丢在里面。

只有圣香少爷在泥水里不知道找些什么,似乎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抓到。

过了足足一顿饭时间,圣香宣布:“时间到。”

玉崔嵬立刻说:“我抓了四十三条。”

李陵宴把布袋往地上一丢,“我没数过。”

圣香浑身湿淋淋乱七八糟地从泥塘里爬起来,好奇地解开李陵宴的布袋,“小宴你还真的抓得到啊?我还以为你抓不到几条,看来厉害的人做什么都厉害……哇! ”他陡然被李陵宴布袋里的东西吓了一跳,“小宴你抓的是什么啊?银环蛇你也丢在布袋里?还有青蛙……癞蛤蟆……居然还有泥鳅……石头……杂草……我们比赛抓的是黄鳝,不是比赛捡东西口巴?天啊——你居然还捡了大玉的腰带?”圣香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不止,“大玉你的腰带什么时候掉了?”

玉崔嵬把衣裳撕下来做布袋,那腰带他就不要了,怎知道会被李陵宴捡了去,说来他也很不可思议,回头柔声道:“你捡我的腰带做什么?”

李陵宴叹了口气,“这里这么黑,我就是神仙也看不见,何况我也不知道我拿在手里的是什么东西。我到底抓了几条黄鳝?”他手上近乎没有触觉,东西握在手里只感觉到重量,却感觉不到形状。

“二十二条,和你捡的垃圾一样多。”圣香很遗憾地告诉他,“你输了。”

“我输了。”李陵宴很有风度,输了也并不害羞生气,“圣香你的呢?”“本少爷抓了六十六条! ”圣香得意洋洋地宣布。

“在哪里?”李陵宴和玉崔嵬都有些不信,脱口问。

“这里。”圣香指着泥塘中间的一个小坑,“你们过来看。”

他简单一句“你们过来看”就让李陵宴、玉崔嵬进退两难,怎么过去看?像圣香一样“扑通”一声跳进泥塘?李陵宴想了想,无可奈何地以“春风十里独步”蹑空蹈虚走了过去,他这门轻功远远不如李侍御或者玉崔嵬练得好。只因他足下没有感觉,根本做不到将自己全身的重量均匀分散在足尖所及的地方周围。玉崔嵬却潇洒得多,宽大的衣襟一荡一抖就飘身过去,他连“春风十里独步”都不用。

圣香用小石头在泥塘中间做了一个小槽,黄鳝放在里面跑不掉,里头大大小小的黄鳝游来游去叠在一起,看起来甚是惬意的模样,只不过里面的小黄鳝非常多,占了一大半以上。圣香得意地解释:“我找到了几个黄鳝窝。”

“这么小的……也算?”玉崔嵬和李陵宴面面相觑,“这么一点点的黄鳝?”

“我们只算数目,可没说大小。”圣香笑眯眯地说,“我赢了。”

这小子奸诈成性!玉崔嵬眼见圣香把石头抽掉放走里面的黄鳝,摇了摇头,“我这里四十三条加上陵宴的二十二条,还有六十多条黄鳝怎么办?”

“放走啊,留下几条来吃,其他的都放走。”圣香理所当然地说,“我们来烤黄鳝吧,带回去做黄鳝煲太麻烦了,我好饿啊。”他把玉崔嵬抓到的黄鳝全部放掉,提着李陵宴“捡到”的那一袋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干的地方走去,“起火起火,还要讲故事。”

起火这档子事,李陵宴不会,圣香也不会,幸好玉崔嵬会。当下生起火堆,架起木架削好木叉,三个人围着秋夜里火光融融的篝火坐着。纵然这三人秉性不同经历不同,却都至少一样觉得天空很高,星星很美好。

“小宴你讲故事。”圣香把李陵宴布袋里的银环蛇拉出来洗干净,剥了皮插在木叉上烧烤,“我要听你小时候的故事。”

圣香的要求总是那么稀奇古怪。李陵宴扬起眼睫毛偷看了他一眼,“我小时候……我小时候的故事很闷的,都在读书练武,要为爹报仇,什么故事也没有。”

“真是可怜的小孩。”圣香啧喷称奇,“你就没有反叛过吗?一直都这么乖?你有没有从家里逃走过?”

“逃走?”李陵宴眨眨眼睛,他的下巴很娇柔,庆色非常协调,平时看着虽然是张娃娃脸,却有一种天真的忧郁气质,“为什么要逃走?”

“逃出去玩啊。”圣香说,“你没有朋友吗?你大哥也不陪你玩?”

“大哥?”李陵宴思考,“我倒一直没注意大哥在做什么……小妹子有陪我玩,不过她总要我帮她做娃娃、放风筝什么的,无聊得很。”

“我要是小时候认识你,肯定会好好带你去玩的。”圣香很同情地看着他,“我五岁就很会玩了。”

“你小时候玩什么?”李陵宴感兴趣地看着圣香。

“很多啊。玩沙子,玩泥巴,抓蝴蝶啊,抓蜻蜓啊,偷看爹的奏折啊,把师傅关在房间里我自己跑出去玩啊。大一点就和容容他们出去爬树捉鸟;养小狗小猫;穿女孩子的衣服出去骗人啊;假装去慕容将军家做卖身丫头,然后被我爹买回来啊;逛灯会把所有的灯谜都猜破,然后被老板追杀……”圣香越说越多,越说越高兴,“和街上的小乞丐打架,成立‘京城笸箩街小丐帮’,我做帮主;还有去遇仙楼骗吃骗喝……没有银子就把聿木头当在那里替人家写诉状,很好玩的。再大一点认识了岐阳啊、六音啊,他们就更好玩了,我跟着六音学跳舞,这么扭啊扭啊扭的……”他跳起来带着满身泥扭了几下,哈哈大笑,“六音说我跳得像只被卖鸭摊老板砸昏头的不知死活的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