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第2/3页)

这一来韦若昭只得闭口,秘密算是保住了,可不知怎的,她倒隐隐有些失落。好在这时,金吾卫的捕头韩襄突然骑着马从斜刺里跑了过来,来到近前急匆匆翻身下马。

“快快!独孤先生,庾大人有请!”

韦若昭又恢复了兴奋,道:“哦?出案子了?”

独孤仲平当即白了她一眼,韦若昭这才觉得自己欣喜的神情有些不妥,急忙收敛了些,却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期盼。

韩襄忙不迭点头,道:“庾大人之前可能犯了个错,可没想到会闹出人命来啊!”

位于布政坊的右金吾卫衙门内,金吾卫右街使庾瓒正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一见独孤仲平进来,当即不顾身份体面,冲上前一把拉住独孤仲平的手,没头没脑地颤着声说道:“独孤老弟,你可得救我啊!”

“救你?”独孤仲平看庾瓒着急的样子实在好笑,忍不住故意逗他,“这话可是怎么说的?我一介草民,不过是个小小画师,而庾大人堂堂朝廷命官……”

庾瓒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可怜兮兮地看着独孤仲平,道:“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这案子非比寻常,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呢!嗨,都怪我!”庾瓒不住摇头叹气。

“人命嘛,这长安城还不是三天两头出,庾大人应该高兴才是,不然你怎么还会有这个官做?”独孤仲平故意道。

庾瓒急得几乎要掉下泪来了,道:“这回怕是做不成了,人家家里人非和我没完不可啊!”

独孤仲平觉得玩笑差不多了,收敛调笑神情,正色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庾瓒哀叹一声,道:“其实,这事都怪我——”

原来早在去年十月间,长安城一户人家十六岁的女儿说是出门走亲戚,结果一去不返,家人四下遍寻不着,便向右金吾卫衙门报了案。庾瓒一方面觉得多半是少女怀春,私奔或逃婚而去,这种事本来稀松平常,所在多有;另一方面又觉得事主不过是平常中户人家,从中捞不到太多的油水,便随便应付一下将这案子搁在了一边。后来过了段时日,到今年正月里,又有一户人家待字闺中的姑娘走失,情形和上一个十分相似,可当时正逢杜纯一案闹得沸沸扬扬之际,庾瓒焦头烂额,想也未想便将这失踪案也丢进了堆积如山的案卷之中。两个姑娘的家人也曾多次前来询问,都被庾瓒搪塞过去。

“庾大人,你这也太轻慢了吧!你就不担心那两个姑娘遇到什么危险?”韦若昭不满地朝庾瓒嚷嚷起来。

庾瓒满脸无奈,叹道:“唉,我只当这类中等人家的年轻女子说是走失,其实多半是逃家呢!”

独孤仲平瞥了韦若昭一眼,韦若昭有点不自在,舔舔嘴唇,故意眼望别处。

就听见庾瓒接着说道:“我只道这个年纪,少不得是那些男女私奔的风流事,过一阵子弄出个孩子或者一拍两散,也就乖乖地自己回来了,可没想到……唉,这两个多半是性命不保了。”

“你怎么见得?”韦若昭惊讶地问,独孤仲平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也凌厉地扫过来。

庾瓒哭丧着脸拿起摆在案上的一卷文书,道:“这是昨天夜里东都送来的,说是在洛阳伊水岸边归仁坊一户民宅中挖出三个大姑娘的尸体,据查这三人分别于去年正月、四月和七月走失,而且三家在当月的初七日都收到了一封空白书信,还以为是姑娘送来的,结果……这三人被发现的时候都穿着一式的白色衣裙,叫人埋在了宅子内的一块菜田底下。那宅子是一个种菜的去年秋天才盘下的,东都那边通报,宅院先前的主人姓姚,据查已经于半年前卖了宅子迁往长安。”庾瓒说着颓废地往地上一坐,“肯定是他干的了,长安这两家人要是闹起来,我可脱不了干系了!”

韦若昭还是不解,道:“这和长安的少女走失案有什么干系?”她说着望向独孤仲平。

独孤仲平心里已经有了数,并不看韦若昭,道:“看来凶手是每隔三个月就要在初七日拐杀一个少女。长安这两个姑娘家里也是在当月的初七日收到信儿的?”

“没错!一桩是去年十月初七,一桩是今年正月初七。”庾瓒赶紧回答。

“今天是几日?”独孤仲平又问。

“三月廿七,”韦若昭这会儿明白了,也露出惊惧之色,“到下月初七正好又是三个月了……”

庾瓒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颤声道:“这么说又要死人了?哎呀哎呀,这可怎么办……”

“眼下首要之事自然是先想办法阻止他再杀人。”独孤仲平道。

“怎么弄?要不用衙门的名义出张告示通告全城?”

独孤仲平不禁冷笑一声,道:“那样只怕你官丢得更快!”

庾瓒愣愣地看看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韩襄着急地凑上去,道:“大人,那样一来上峰和那两家人不就都知道了?再说用衙门的名义,要是百姓恐慌起来,闹出事端,我们岂不更要担干系了?”

庾瓒赶紧一拍脑门,道:“对对!瞧我这脑子都急糊涂了,仲平老弟,你快想个法子啊!”

“听说尊夫人很相信魇胜驱鬼一类的法术,而且和那些天师都熟得很?”

“唉,怎么劝她都不听,还时常把那些装神弄鬼的骗子请到家里来,搞得乌烟瘴气的,也不知花了多少冤枉钱了!”

“倒也不全是冤枉钱。现下,让夫人在那些天师中再使些钱财,让他们在城里传个消息,就说今春阳气不旺,狐仙会出来作乱,专摄少女精魂,须待本月之后才能太平。”

庾瓒这次总算领会了独孤仲平的意思,道:“哦,不显山不露水地让有闺女的人家预加防备?好,我这就去办。嗯,不过,这可都得花自家的啊,只怕……”

独孤仲平知道庾瓒是在盘算如何与那既小气又暴躁的老婆说项,便道:“你就跟夫人说,这是在帮你破案立功,帮你保住官位,就和给我的酬谢是一个道理。当初夫人她爹若不是当上了宰相,不也挣不下这些钱?”

庾瓒点头,道:“好好,听你的,我这就去!”

庾瓒迫不及待地往外跑,甚至没来得及戴官帽,韩襄赶紧拿了追出去。韦若昭只觉得庾瓒滑稽的模样煞是可笑,撇嘴道:“敢情胖大人家夫人原来是宰相的千金?怪不得他有钱。不过,他怎么才混了个从六品……”

独孤仲平摇头道:“先帝驾前的,又已过世,不顶用了。不过,要是当朝的,就庾夫人那脾气,你还让不让庾大人活了?”

韦若昭被独孤仲平的话逗得扑哧一笑,继而想起摆在眼前的案情便又觉得此时不是嘻嘻哈哈的时候,急忙收敛了神色,道:“这案子好生古怪,为什么每隔三个月就要拐杀一个少女?又干吗非给她们穿上一样的白裙子呢?还有,杀人还给人家送信,也太张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