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2页)

“原来如此,公子真是个细心人。”

崔萍顺从地接过丝帕将自己的眼睛蒙住,不知怎的,当丝帕顺滑冰凉的质地擦过皮肤的一瞬,她心里所有的忐忑不安竟都化作了憧憬与喜悦。这位姚公子真是位花中妙手,而且还生得这般一表人才,崔萍心里不觉小鹿乱撞,要是自家表哥有他一半的情调就好了,若是能和这样一个风雅、温柔又体贴的人在一起……

崔萍觉得自己的脸颊已经有些发烫了,她想扼制这样的胡思乱想,却又止不住想得更多。终于,马车停了下来。崔萍隐隐感觉到有人挑起车帘,姚琏那温厚的嗓音就在这时响起:“我们到了。”

崔萍感觉在姚琏的搀扶下,隐约绕过一道回廊,来到一所宅院中。接着,她闻到一阵奇异的花香,伸手想要将蒙在眼睛上的丝帕取下,却被姚琏拦住。

姚琏从自己身上取下一只精巧的香囊递给她。“这是个香囊,请小姐挂在身上才可到园中赏花。”

“这又是为何?”崔萍不禁好奇地问。

“我所用的花肥有些异味,挂了这香囊可以中和些,就不至于冲了小姐雅兴。”

“多谢公子!”

崔萍接过香囊在手中摸索着,挂到腰间。姚琏这才引着她站定,随后又用极其轻柔的动作解下了覆在崔萍眼睛上的丝帕。

崔萍缓缓睁开眼睛,忍不住惊叫起来,但见满园都是各色绝美的牡丹,种得并不十分紧密,却错落有致,姿态万千。崔萍疾步走向花间。

“纯绛紫的?”

崔萍指着一株花冠巨大的紫色牡丹惊叹连连。姚琏在一旁跟着,微笑道:“总比那紫气东来要纯些。”

“想不到公子也会种出这么大的。”

“就怕崔小姐嫌它像这长安城,大而无当呢!”

崔萍见姚琏用自己刚才的话打趣自己,急忙摇摇头,道:“不会,不会,你家这大花,大得很是妥当。”

姚琏一笑,道:“就如崔小姐所说,花若有魂,何忌小而淡,又何惧大而浓呢?”

“就是这个道理。”崔萍又走到一株金黄色的牡丹近前,仔细地观看着,“这黄色的是金元帅?”她见姚琏微微蹙眉,急忙改了口,道:“不,不,这么俗气的名字,怎么配得上它!你这黄,黄得比那金元帅强上千倍,我从来没见过牡丹能开出这等黄色。”

“牡丹花黄,最忌浮夸,又不应失了黄色的热闹,这一株确实也费了我不少心思。”

“这等绝色真不知该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让崔小姐见笑了,因想起一句诗,‘甲光向日金鳞开’,就取下个金鳞开的名字,不知是不是俗了?”

崔萍几乎为之绝倒,叹道:“李长吉鬼才盖世,你化用他的句子,大俗大雅,大雅又大俗。可见得公子不光会种花,也是个别具诗才的人啊!”

姚琏这时却突发一声长叹,神情中露出满满的落寞之色。“奇花出污泥,诗心隐浊世。花守住花魂不易,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这满园的芳菲,其实也不过是寂寞地开,寂寞地落罢了!”

崔萍心中一动,几乎想都没想便伸手拉住姚琏衣袖,道:“姚公子,你不要这样说。就算整个长安城的繁华都是一种寂寞……”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因羞涩而泛红了,却又浮起一丝甜蜜的笑,“……也有一个人想去懂,愿意懂的……”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这话我原是不信的。不过今日得遇崔小姐……”

姚琏含情脉脉地盯住崔萍看,再不移动目光,一双眼睛里似有无尽的春水浮动。崔萍垂着头不敢看姚琏,但她知道,自己的眼里一定也满溢着波光,随着那迎面而来的春水荡漾着。崔萍的声音已几乎细不可闻。

“只怕我资质愚钝,唐突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