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2/3页)

两人相视一笑,都有了些轻松之意。

一阵敲门声在此时传来,韦若昭起身开了门,见门外是伙计阿得,手里拿着一封信。

“这儿有封给独孤先生的信,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放在柜台上的。”

独孤仲平闻声走过来,有些疑惑地从阿得手中将信接过,但见素纸裁成的鲤鱼形信封上写着“独孤先生台鉴”几个潦草的字迹,信封未见泥印,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便笺,同样是精良的白麻质地,上书一行小字:

开明坊东四巷左三宅,有你急需之线索。

韦若昭自然也凑上来看,却被这半文不白、藏头露尾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不禁问道:“这是谁啊?”

阿得摇头道:“不知道啊,老板娘不在,我忙着招呼客人算账,根本没注意,还是翘翘发现的呢。”

独孤仲平随手掂了掂信封,却发现里面还有东西,急忙将信封倒转过来,一枚铜钱就在这时落入他的掌中。

这铜钱已经很旧很旧了,暗黄的币面上沾满黑绿色的锈迹,上面的刻字也有些模糊,但还是能隐约看出“开元”字样。

又一枚开元通宝!

独孤仲平不禁想起在方驼子越狱后他在刑部大狱里找到的那枚开元通宝,他知道那一定是方驼子故意留下的,而眼下有人送来同样的信物,看来还不等他行动,方驼子已经自己找上门来。

韦若昭看见信里的铜钱不明就里,问道:“这铜钱又是什么意思?”

独孤仲平笑得有些复杂。“一个不是朋友的朋友。”

独孤仲平和韦若昭按照那信上的指点来到位于朱雀大街以东的开明坊。虽说紧邻着朱雀大街,但毕竟已经到了城南,坊内多是贫民居所,陈旧的建筑低矮凌乱,人也多是穿着破烂、没精打采,一切与繁华的北部都有如天壤之别。

“真想不到长安城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韦若昭还是头一次近距离看到这般破败的景象,虽然她已经知道帝国的都城并不是她当初想象的那样完美,可面对此情此景还是忍不住惊叹。独孤仲平却对此早已熟视无睹,在他看来,长安城就像是整个唐帝国的缩影,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

“师父,你那个‘不是朋友的朋友’到底是谁啊?他怎么知道我们在查的案子?他手里到底有什么线索呢?”

韦若昭连珠炮似的向独孤仲平提问,其实独孤仲平也在心里盘算着,以方驼子和他们一伙人的能耐,若真盯上这案子,也许确实能寻出些线索。但独孤仲平不解的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方驼子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自己当初却没答应帮忙,他实在没道理在这时候主动招惹自己,他这样做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才对。

独孤仲平每每想到方驼子总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知道都是因为那个人的缘故,即使过去了那么久,那个人却始终仿佛鬼魂一般在他的生活中萦绕不去。也许方驼子说得没错,自己确实离不开他,或者更确切的,是自己终究无法彻底地告别那一段生活,否则,天下之大,又为什么偏要选择探案这一行呢……

“师父,你怎么不说话啊?到了……师父?”

胡思乱想之际,目的地已经出现在眼前,独孤仲平听到韦若昭的叫声这才回过神,见韦若昭正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自己,独孤仲平心想决不能让她看出端倪,于是定了定神,将目光投向前方这所宅院。

开明坊东四巷左三宅看上去既简陋又普通,砖残瓦破、梁歪架斜,夹杂在一片同样陈旧破败的民居中显得毫不起眼。门牌也早已斑驳得看不清楚了,韦若昭来回数了好几遍方才确定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韦若昭东张西望了半天,还是有些疑惑,道:“这地方会有线索?我们不是被骗了吧?”

独孤仲平淡淡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不进去看看,又怎么知道是不是被骗了?”

他说着径自上前轻轻叩门,既然是方驼子送来的消息,独孤仲平还是有信心一定会有收获。可敲了半天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独孤仲平试探地伸手一推——

随着吱的一声轻响,大门竟然摇摇晃晃地开了。

独孤仲平、韦若昭不禁面面相觑,根据以往的经验,这可不是好兆头!但独孤仲平只略一犹豫,便决定还是进去一探究竟,韦若昭则是好奇占了上风,自然紧随其后。

赭红色的影壁墙已经在风雨蚕食下倒了一半,穿过杂草丛生的狭窄院落,独孤仲平、韦若昭来到了同样虚掩着的堂屋前。

“这哪儿像有人住啊?师父,我觉得咱们肯定是叫人给骗了!”

韦若昭小声嘟囔着,其实是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独孤仲平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没说话,推门而入。屋子里同样空荡荡的,几、案、柜、榻一个不见,唯有一张简陋的绳床孤零零悬吊在屋子正中。

韦若昭不觉奇怪地看看独孤仲平,而独孤仲平一打量已然扫见门后的墙边立着一柄长刀。侧耳倾听,隐约还有一阵微弱的呼吸声。

独孤仲平朝韦若昭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韦若昭这时也听见了,四下望了望便发现这声音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两人当即朝那声音源头的方向走去,而独孤仲平刚刚伸手去推那隔壁房间的门,一个冰冷的男声就在这时自背后传来。

“别动!千万别动!”

庾瓒一身便装、一骑轻骑来到荣枯酒店,随行的只有同样穿了便服的韩襄。两人在阿得陪同下走进阁楼,韩襄一见无人便哭丧了脸,道:“独孤先生怎么又不在……”

“我都跟你们说他们出去了嘛,你们偏不信!”阿得却也嘟囔着没什么好脸色,碧莲一直不在,店里的大事小事都交给了他,忙还忙不过来,偏偏这两人又来添乱。

韩襄忙问:“他们去哪儿了?”

“我哪儿知道,独孤先生收到封信,就和韦姑娘匆匆出去了。”

“那你为何不问?”韩襄对阿得的态度不禁大为光火,自己的态度也变得蛮横起来。

阿得却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脸厌恶道:“他不说,我怎么好问?再说,你又没嘱咐我替你看着他!”

“好你小贼胚子,敢跟我顶嘴?”韩襄作势就要打阿得,阿得也不示弱摆出要打架的样子,庾瓒急忙拦住。

“好啦,你们两个就别闹了!”

庾瓒一直在房间里溜达,忽然,他瞥见墙上那幅被划了两个圈的地图,原本郁郁的脸色顿时变得轻松起来。庾瓒凑到那地图前看了看,得意地道:“我说嘛,独孤仲平是我的好兄弟,他不会真扔下我的事不管的。”

韩襄瞪了阿得一眼,凑近前来,仍是不解,问道:“大人,您怎么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