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3页)

韩襄见状也不敢再多说,当即带人上前砸门。很快,便有仆人出来应门,金吾卫众人却在庾瓒指挥下一拥而上,冲进去便鸡飞狗跳地乱翻乱检起来。又过了不久,韩襄便押着康家的总管来到庾瓒面前。

韩襄道:“大人,这管家说,康昆仑这老胡儿一大早就出去了。”

庾瓒斜眼看了看这同为胡人的管家,哼了一声,道:“真的吗?这里里外外的可都搜遍了?”

韩襄点点头,道:“都搜了,确实没有。”他说着凑近庾瓒,压低声音,“老胡儿放债的借据都在,看样子不像是逃了。”

庾瓒这才转向那管家,问道:“康昆仑去哪儿了?”

管家一脸坦然,道:“说是去见个生意上的朋友,一大早就出去了。”

“生意上的朋友?是谁?”

“这老爷却没说。”

庾瓒抬头看看天色,道:“这都过了晌午了,还没回来,你说的可是实话?”

“是实话,老爷每次出门谈生意,一走都是大半天,这家里上上下下的都知道。”

庾瓒见管家态度不卑不亢倒不似说谎,想了想,却出人意料地微笑起来。“那好,我本来来拜访他是有件案子要请他指点,不是与他为难。既然他不在,我们先走吧。”

韩襄还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庾瓒朝他使劲瞪了瞪眼睛,方才回过神来,急忙招呼众人一溜烟地往门口走去。

“大人,咱们这是唱的哪出啊?”韩襄等康家的大门在背后关上,当即忍不住发问。

庾瓒只一笑,得意扬扬地道:“看样子真是没回来,不像是逃了。弄两个穿便装的哨,前后门都看起来,老胡儿回来莫惊动他,立刻来报我。”

韩襄点点头。“哦,大人您是要守株待兔?”

庾瓒拍拍鼓鼓囊囊的衣袖,笑道:“弄好了,这赃物还不只这一件呢。”

“可府里刚才都搜了,没有啊。”

“饭桶!这么宝贝又犯禁的东西,谁会藏在家里?”庾瓒笑而摇头,“只要抓到老胡儿,还怕他不说吗?真是苍天有眼啊!一桩大案就这么撞在了我手里,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说着又踌躇满志地扫了眼面前的手下。

“大家都好好干,我要是升了上去,你们都有好处。”

“全仗大人提拔。”众人也都跟着踌躇满志起来。

庾瓒离开康昆仑宅邸便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城东与一位老朋友会面。这位老朋友的私宅位于兰陵坊一片毫不引人注目的民居之中,四周全是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的房舍,若不是朋友特意挂在门前的一束干艾叶,庾瓒几乎就要错过那座青砖黑瓦的简朴院落了。院落的主人孙十三向来对隐蔽与私密相当重视,于是庾瓒此番也掩人耳目地换上了便装,还将乘坐的马车留在几条街以外,自己徒步前来,叩响了孙十三的大门。

“当了个六品的芝麻官,你个死胖子就穷得瑟起来了!你说说看,要不是有事,你都多久没登我的门了?”

孙十三一听庾瓒的来意便忍不住嘟囔起来,作为一个年近七旬的老者,孙十三却有着同龄人难以企及的充沛活力,他身材比外号“瘦猴”的韩襄还要瘦小,顶着一头白发,正手脚利落地在摆了满墙满地的金银器之间翻找着。

而庾瓒对这位当了几乎一辈子少府监掌冶署令的老人显然充满了敬意,更不用说他还是内廷文思院首席工匠,专门替皇帝打造金银器皿,虽然只有正八品上的小小品级,却是个令那些气焰喧天的宦官也不敢轻易得罪的人物。

庾瓒赔着笑说:“不来是不来,来了不就有一件功劳送给你?”

“屁功劳,老子靠手艺伺候皇上,我又不干你那抓人审人的买卖!你说长安要是太平了,你是不是得急疯了?”

孙十三随手将桌案上胡乱堆放着的许多尚未完工或者已经十分陈旧的器皿推开,掌冶署与文思院都有各自的作坊,这间私宅却是孙十三闲暇时锤炼手艺的地方。

庾瓒忙笑道:“太平了不好,总出大事也不好,就是这种好查干系又大的好!你给皇上做了多少东西,不也没见着皇上一面,这回弄好了,咱们一块儿面圣。”

“皇帝有什么好看,只要他觉着我做的这些个东西好用,按时发我俸禄就够了!”孙十三知足常乐地一笑,“倒是你小子,平白无故地要贡品清单做什么?”

“查着个线索,搞不好是个私卖贡品的大案!”

孙十三听了庾瓒的话只露出不屑的冷笑。“私卖贡品又不新鲜,皇上时常会把那些东西赏赐下去,到了外头是被偷了还是被不肖子拿去换钱,不都是常有的事儿嘛!”

“这回不一样,”庾瓒摇摇头,“是康国来的稀罕玩意儿!”

“康国的?那倒确实有点稀罕,他们可是好几年没来了!”孙十三说着从桌案一角翻出一张黄纸递给庾瓒,“凡是经过我手的都在这儿了,你自己看吧。”

庾瓒赶紧双手接过来,反复看了好几遍,不禁露出疑惑的神情。“这几年康国进贡的东西,都列在上面了?”

“是啊,从我进掌冶署当差到今天,他们一共来进贡了六次,每次带来的贡品都要在我们这儿登记造册,同时抄这一张副本,万一哪天皇上心血来潮,就可能叫我们仿制。”

“可这上面好像并没有这一件啊!”庾瓒说着从怀中摸出那鎏金狮子香炉递给孙十三。

孙十三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小子,你又跟我打埋伏,刚进门的时候为什么不拿出来?”他说着狠狠瞪了嘿嘿赔笑的庾瓒一眼,接着便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手中的香炉,“嗯,这的确是康国来的好东西,太漂亮了,没见过,肯定没见过!”

“你能肯定?”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孙十三哼了一声,“造册的时候那些贡品我都过过眼,比这件差远了。”

庾瓒想了想,又问:“这么说,这不是从宫里流出去的。老孙,那有没有可能这只是康国传过来的普通玩意儿,伪造了贡品的戳记,为了能卖个好价?”

孙十三当即摇头。“就算戳子是仿造的,这掐丝雕线的手艺可仿造不了。要说这是普通玩意儿,嘿嘿,反正我是不信!”

庾瓒见孙十三说得极为笃定,心里一阵暗喜,自己似乎离破获盗卖贡品大案更近了一步,但慎重些总没错,于是他又问:“那你说这还有没有不是贡品的可能?”

孙十三犹豫片刻,道:“倒还有一种可能,兴许是江湖上的高手,能把玩意儿做得很漂亮,却在料上投机,再弄上个贡品的戳子,好卖高价,做成外国来的更好蒙。”

“你都看不出来真假?”

“我又不熟江湖上那些坑蒙拐骗的门道。”孙十三又一次把玩手中的鎏金狮子香炉,“再说了,我们是伺候皇上的,什么时候惜过料?你最好再找个懂这些江湖窍门的掌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