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靖难之役(第2/10页)

他骂不绝口,气得朱棣两眼血红,连骂畜生,作势要踢,不想朱高煦滚到桌子下方。朱棣怒不可遏,折断一根桌腿,没头没脑地要下杀手。朱微慌忙上前,使出“拂云手”勾住桌腿,一挽一挥,朱棣猝不及防,桌腿登时脱手,他骂了一声,抬脚踢向儿子脑门,朱微脚尖翘起,点向他膝后“跳环穴”。

朱棣无奈收脚跳开,作色道:“十三妹,你干吗拦我?”

“高煦一时愤激、罪不至死。”朱微目光一转,盯着宁王说道,“他话糙理不糙,哥哥你真是落井下石、忘恩负义。”

宁王血冲面颊,拍案怒道:“你说什么胡话?”

“我没说胡话。”朱微冷冷说道,“我实话实说,四哥走投无路,前来求你,你不帮忙不说,还要夺走他的心腹谋士。身为兄弟,如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宁王按捺怒气,说道:“我何时要夺走他的谋士,留下道衍师兄,不过想要跟他切磋诗文、钻研佛法……”说到这儿,忽见朱微面露嘲讽,只好打住,挥了挥手,悻悻道,“你女孩儿家,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道衍起身,合十笑道:“宁王殿下才高学博,道衍早就有心请教,既然殿下有请,逗留数月也无不可。正如殿下所说,此乃求学问道,并无其他意思,公主和二王子都多虑了。”

“道衍!”朱高煦大骂,“我看错你了,见风使舵、卖主求荣,说得就是你这样的贼秃。”

朱棣大怒,又要动手。宁王起身上前,笑着挽住兄长,说道:“我看高煦是醉了,来人啊,将他扶出去。”

“不成!”朱棣厉声道,“黄口孺子,出言无状,张玉……”

张玉应声,朱棣说道:“将他绑起来,带到王府门前大街,当着众人打他一百马鞭。”

张玉迟疑一下,招呼诸将,把朱高煦拖出大殿。一路上,朱高煦骂不绝口,直到消失不见。

朱棣脸色阴沉,退回原座,拎起酒壶一饮而尽。突然间,他趴在桌上,失声痛哭,哭声撕心裂肺、摧人肝肠。

众人无不动容,朱棣边哭边说:“十七啊十七,我一心一意,只想当个藩王,守土戍边,驱逐鞑虏,将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名垂青史,也算一代名王。谁知道,朝廷恨我,你也怕我,人人恨不得我死,人生一世,草长一秋,死在鞑子手里我认了,死在自家人手里,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他边说边哭,捶桌顿足,痛不欲生。朱权默不作声,脸色苍白,过了半晌,方才说道:“四哥,你也醉了,今晚就留在府里……”

“我没醉!”朱棣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我要呆在这儿,一定又有人说我图谋不轨,我这就离开大宁,省得碍你的眼。我要回北平,即便是死,也跟妻子儿子死在一块儿。”说着步履跄踉,就往外走。

朱权面皮发红,慌忙上前,扶住燕王道:“四哥,你当真醉了……”朱棣挣扎向前,大声嚷嚷:“我没醉,我要回北平,仪华、仪华,我死活跟你一块儿……”

朱权不胜狼狈,回头喝道:“呆着干么?还不来扶燕王……”两个太监上前,朱棣一掌一个,全都打翻。道衍上前劝说,朱棣充耳不闻,宁王想要使劲,他便瞪眼大喝:“你要扣押我么?来、来、来,为兄这条命都是你的……”

宁王本意搀扶,反被他纠缠得无法脱身,扶也不是,放也不是。燕王身份贵重,他人不敢用强,眼看二人拉拉扯扯,走向王府大门,只好一窝蜂跟了上去。

宁王性子严谨,府中埋伏许多精锐甲士,燕军诸将稍有异动,当可一鼓拿下。如今二王拧成一团,众甲士不知所措,纷纷从暗中现身,遥遥跟随在后。

来到王府门前,鞭声传来,清脆刺耳。出门一瞧,朱高煦跪在街边,四人摁住他的手脚,张玉挥舞马鞭用力抽落,皮鞭所及,绸衫破碎,皮开肉绽。街上百姓多多,围成一圈,笑嘻嘻大瞧热闹,另有若干闲散军汉,抄着双手冷眼旁观。

宁王忽觉有些不妙,喝道:“够了,张指挥使,别打了!”张玉应声收鞭,回头看来。

宁王目光闪烁,说道:“四哥,我就送你到这儿……”话没说完,“大椎穴”突然一麻,身子瘫软,气力全无,耳边传来燕王的轻笑:“老十七,比谋略,你还是嫩了点儿。”

宁王转眼望去,燕王目光清澈,醉意全无,眉宇之间透出一股嘲弄。

“哥哥!”朱微相隔最近,燕王突然发难,她看得一清二楚,正要纵身上前,冷不防后心一痛,“至阳”穴已被人拿住,扭头一看,正是道衍,和尚叹气道:“公主得罪……”

变故接二连三,朱微不明所以,惶恐之极,耳听燕王一声大喝:“动手!”

嗖嗖嗖,数支羽箭从围观人群里飞出,正中王府卫兵咽喉。紧跟着,人群中蹿出十余道人影,均是百姓装束,个个手挽角弓,箭矢在弦。

一眨眼的工夫,燕王揪着宁王,道衍扯着朱微,两个箭步蹿到街上。朱高煦躺在地上,原本半死不活,这时一跃而起,大叫:“拿刀来!”几个伪装男子抢上前来,掀开下摆,摘下刀剑,当啷丢了过来。

朱高煦挨了一顿鞭子,满腔怒火无以宣泄,手持双刀,跳到王府门前,两个甲士正好迎面冲来,他大吼一声,一刀一个,将二人砍翻在地。

这时宁王一方都还过神来,朱鉴一声令下,甲士蜂拥而出。朱高煦抵挡不住,节节后退,燕军诸将各持兵器,上前相助,伪装男子也张弓怒射,箭矢所向,王府甲士无不应弦而倒。

一时门前大街,双方杀成一团。燕王毕竟人少,不过几个照面,已然落了下风。燕王抓过一口长剑,横在宁王颈上,厉声高叫:“全都住手。”

王府甲士投鼠忌器,攻势应声一缓,朱鉴也是犹豫不决。燕王使个眼色,诸将环绕四周,退如疾风,上了街边一座阁楼。诸将弯弓注矢,居高临下,朱鉴召集人马,将阁楼团团围住。

到了楼上,张玉找来绳索,将宁王、朱微捆绑起来。朱微脸色苍白,一声不吭,宁王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叫道:“四哥,你疯了不成?”

“你看我疯了么?”燕王笑嘻嘻说道,“老十七,只怪你不够意思,当日若肯出兵助我,你我兄弟,何必闹到这个地步?”

宁王沉默一下,涩声道:“你们一直在做戏?”

“是啊,做戏!”燕王大笑,楼头的人都笑了起来。朱高煦也笑,笑了两声,牵扯伤口,痛得倒吸冷气,冲着张玉怨怪道:“老张,你就不能轻一点儿?哎,痛死老子了!”

“殿下勿怪。”张玉歉然道,“轻轻地打,露出了马脚,这一场戏可就唱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