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金刀门

少年从破屋里露了面,他伸手撩了下长袍,右脚缓缓的迈过门槛。

“胡离,还真觉着自己是个大人物了?”领头的那位瞧胡离这做派眉头登时一竖,嗤笑一声道。

他身边跟着的几个附和的笑得前仰后合。

胡离没听见似的,他歪了下头,抬手指了人,嘴上点名道姓的更是全然不客气,“徐诚,你找我有事?”

徐诚黑了脸,他身后的一众喽啰更是攥紧了手里的刀,准备随时冲上来把胡离砍个稀巴烂,徐诚牢记临行前军师的几句叮嘱,抬手把激动的喽啰门往后拦了拦。

装得倒是像个人的样子,胡离心想道。

胡离笑了起来,紧接着又说道,“失礼了,现如今该叫一声徐门主才对。”

徐诚轻轻哼了一声,想想也是被这声门主取悦了。

胡离嘴角微微一提,话锋一转,专门挑些不中听的说,“想当年徐门主占山为王那两年,香车软轿,十足十的风光,胡离羡慕得紧。现如今下了山从了良,反倒是门庭冷落了些。”

徐诚被踩中了痛脚,登时把什么狗屁军师的大道理全都抛之脑后,嘴上逞快,大骂道,“你他娘的找死。老实把酬金交出来。”

徐诚本在中原的金刀山上占山为王,中原富足,隔三岔五下山抢上一次,就能美滋滋的过上半年好日子。不晓得新登基的那位皇帝抽哪门子邪风,要将边陲的胡人驱出嘉寒关去,原本这事和徐诚没多少关系,可是行军热血沸腾顺带着路过金刀山时剿了匪,新皇这一招搂草打兔子——捎带手,打得徐诚落花流水,只好弃了山头。

徐诚五年前从中原逃到雁然,领着剩下的十几个死心眼,在雁然城建了金刀门。

瞧着名字像个江湖门派,却是换汤不换药,还干那些提不上门面的勾当。金刀门和无相禅斗像来是敌对,徐诚手艺无非四样,烧杀抢掠。雁然人过不好日子,集资找上做小生意的胡离。胡离收了钱,抱着长刀,站在长鸿街的尽头,一站便是一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胡离法子多得很。

四样手艺不起作用,金刀门的日子越发的难过起来。虽也不至于饿死,但娇贵的日子过惯了,从云头跌到了深渊,落差之大非亲身经历之人不能体会。

头些月,金刀门的狗头军师力主改革,恰逢黑马镖局发英雄帖招镖师,酬劳丰厚。

只是黑马镖局需要的是背景清白的江湖人士。金刀门往上数个把月,还是那提刀抢钱的土匪,连个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金刀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求爷爷告奶奶,搭着钱总算是拿钱堵了人的嘴,把金刀门的名声洗得干干净净,终于上了擂台。

他费尽心思最后得了个第十一名。

屋漏偏逢连夜雨,和金刀门处处作对的胡离赢了块腰牌。

胡离刚巧第十名,搭了个边,顺便把他金刀门给挤了下去。

胡离今日刚走完镖回雁然,徐诚就迫不及待上门找茬了。

纵观这十人,不捏这一身牵挂,上有老下有小的胡离又能捏谁?黑马镖局认腰牌不认人,谁抢来算谁的道理。

胡离反手握住刀柄,将长刀抽至身前,在徐诚近身之时,一个偏身。

“还钱?”胡离一乐,依旧照着徐诚的软肋戳,非把这人戳得七窍生烟不罢休,“徐门主莫不是还是觉得抢钱来得快,于是重操旧业了。”

“识相点,把腰牌交出来。”

胡离低头在腰间取出腰牌,还恶意的放在眼前晃了晃。徐诚看着摇晃的牌穗,还有胡离的那张可恶的脸,热血直往脑袋里蹿。

“我不给又怎样?当日打擂,”胡离张开手掌,猛地把摇晃着的腰牌攥在手心,轻飘飘地说道,“徐门主,我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腰牌如今在我胡离手上,以后便也不是你的。”

徐诚彻底被激怒了,刀在地上划出了一条白线,直逼胡离。徐诚刀法不错,若不是如此也占不上山头。

长刀出鞘,胡离把刀鞘随意扔在旁边,右脚脚尖虚划了半圈,刀身挡在了胸前。

徐诚短板在后背,胡离用刀身挡住他砍向他肩头的一招,一挡一推之间,徐诚退了半步,旋即开始攻击胡离的下盘,胡离却只是脚步快速的虚退,徐诚步步紧逼。徐诚出其不意撑起了刀朝胡离门面招呼,胡离面不改色,仍是虚退,在第二步之时稳住身形伸手把刀柄和徐诚的手腕握在一处,往身前一扯,徐诚左手化掌攻他腹部,胡离电光火石之间以掌为刀砍上了徐诚的哑穴。

白怀水在门内见识了他师侄登峰造极的嘴上功夫,三言两语把对面那人逼成了疯狗。白怀水抽了案板上的菜刀,打算出门和狗屁刀门拼个你死我活。

这会儿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豪言壮志来,并且打算为此慷慨赴死。

等他提着菜刀杀气腾腾的出了门正打算大喝一声,嗓子里却没了声儿。狗屁刀门的喽啰们七手八脚的把昏厥的徐门主抬着要往出走。

胡离一脚踹在另一扇尚完好的门上,挑眉看了看躺在地上那扇门,恶劣地说道,“门坏了。”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胡离伸手,终于把意图扒拉到了明面上,说道,“拿钱,修门,否则今日谁也别想出了这门。”

白怀水的脸色变了变,对他师侄的死不要脸表示叹服。

这破门方才已经被胡离揣成了半残。他环顾了一下惨兮兮的自家门派,长叹了一口气,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古人诚不欺我。

他师侄才多大,就开始为生计而脸部红心不跳的坑蒙拐骗。

其中一个喽啰心不甘情不愿的把碎银子摔在了胡离的手心上。胡离浑然不在意的掂量了两下,随后心满意足的往后一让,终于放人出门去了。

修门的钱,有了。

胡离把碎银子揣到口袋里,抬脚往回走,回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白怀水。

他视线下挪,瞧见他俊秀无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师叔握了把菜刀,于是微皱了眉,好心劝解道,“菜刀无眼,师叔莫要伤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