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雏(第2/2页)

温老三仰天哈哈一笑:“我倒是忘了,你鲁老头儿与那余果老可是铁打铁的刎颈之交。肖家孤寡,有他出手,又怎么少得了你!”

自在飞丝中头领更是恼他相欺在先,冷哼道:“余果老何在?东密之‘丝’今天倒要领教领教你的‘缝雨’‘织风’之术了。”他与温老三对望一眼——东密中人素不限制门中争斗,但如有外敌当前,一向合作无缝,这一眼之中,双方已定攻守。只听温老三喝了一声:“击!”

自在飞丝中头领却冷叱道:“拿人!”他是命手下再次缚住裴红棂母子三人。“千恩万怨烦恼丝”驰名江湖,号称东密“六宝”之一,一旦缠身,就是对手极强,也乏秘术为之解脱。鲁狂喑却已一声狂笑,胖大的身子飞跃而起,他不迎向瘟家班,反抢先向自在飞丝中之人飞来。他右手中度劫针一挥,左手已揽住了那飞袭向裴红棂母子三人的一根丝线,灵巧一穿,当真从他的针孔里穿了进去。

那“千恩万怨烦恼丝”说是千头万绪,但一旦出手,实则合成一线,被他抽冷捉住个头,以劫针开度,攻势登泄。自在飞丝中之人也万没料到这向无虚发的“千里相思”会为鲁狂喑所破,鲁狂喑得这一暇之机,已飞腿用腿弯卷住裴红棂,向江中一踢,喝道:“老伙计,接住了!”然后他更不怠慢,第二腿又向小稚卷去。自在飞丝与瘟家班中人这时才回过神来,迫袭而至。小稚当此危急,却把五剩儿向鲁狂喑一推。鲁狂喑一愣,脚下却不慢,已一腿把五剩儿向江中踢去。他二腿一出,虽解救了裴红棂与五剩儿两人,自在飞丝与瘟家班之人却已得隙而上。鲁狂喑深知温老三与自在飞丝中头领如论武功,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此时得机只不过出于突发之势,利用了双方的不和心理。他一咬牙,不顾身侧攻来之敌,第三脚已向小稚踢去。可他才踢中小稚之时,只见他胖胖的脸上一阵扭动,腰后已中了重重一击,那踢出之势登时歪了几许,小稚被他一脚才踢飞到岸边石矶上方,就一头栽下,头触于地,流出血来。

鲁狂喑深知此时不退,自在飞丝中之人“千恩万怨烦恼丝”一发,自己就再无可退之机。拼着受创,人已向岸边狂掠而去。自在飞丝与瘟家班俱是飞起疾追,鲁狂喑受创在前,人却向小稚落足之地落去,欲携他一齐退向停在江边一直无人注意的一艘乌篷小船——裴红棂与五剩儿就是被他两脚踢入了那乌篷船中的。他手才触及小稚背心,自在飞丝的绝命之击在身后已不期而至,他无奈之下一缩手,左手一挥,缝雨、织风之“劫针万度”已倾力施出。小稚已知自己不退,那老人无论如何不会退,虽不识水性,一咬牙,闭着眼就向那江中跃去。鲁狂喑眼中光芒一闪,似也感于小稚的机警侠义。那艘乌篷小船的篷中这时却钻出了一个老人,先接住了被鲁狂喑踢至的裴红棂与五剩儿,见老友遇险,并不急救,反一荡桨,将那小船摇离了一桨之地,然后伸手向腰下一抽,就摸出了一把刀来。

——大关刀!

——正是余孟余果老的大关刀!

满渡斜阳下,只见刀光一亮,瞬息之间,疾劈而至。渡口上空,余果老一头白发风中萧然,鲁狂喑与敌手之间已被他劈开了一隙。余果老口里喝了一声:“退!”手与鲁狂喑相互一拉,已消了彼此纵跃之势,然后把臂而退,直向两丈余外的乌篷小船上退去。

船上裴红棂与五剩儿正待撕心裂肺地叫喊“小稚”,但话没出口,嘴已被飞跃而至的余果老急急掩住,只听他喉里低声道:“东密的人只怕还不认得他是小稚,把他认成了五剩儿也说不定。目下之策,速避为上!这孩子——只有看他的造化了。”

自在飞丝与瘟家班的人已抢了几艘渔船,在后面疾追而至。余果老与鲁狂喑一立船头、一立船尾,一人荡桨,一人摇橹,无暇顾及小稚,已顺流向那下游疾划而去。他两个衰龄老朽就这么在江水中与一批正当年的健儿较开了臂力。

渡头的人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好半晌,还愣愣地望着远去的几艘船儿发呆。天上余霞方灿,一只孤鹫从天上飞过,惊鸣一声,翅影已淡。却没有人注意到,一个人海孤雏就那么载浮载沉地被丢在了江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