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离骚(第2/2页)

那边三个老者全力施为,这时见他举动,忽然变色,心神俱震。小稚再也不顾,掣出那“剑”,就向那口里越念越快的老者刺去。那老者面露一丝恐惧之色,犹想在那“剑”意及身前迫出商裳儿的秘密。小稚忽然开声一喝,那一股剑意脱手而飞,直击向那个言长老!

言长老再也无暇念那《大日经疏》,他不顾此时收功伤身,人已飞跃而起。因为骤变袭来,三人聚力苦凝的天听之术不及伤敌,反袭向己。闻长老已惊恐地叫道:“离骚!是萧骁的离骚!”

目连的一双凸眼几乎凸落于地,口里惊道:“长青门——你是长青门的什么人?”

最先翻身而起的言长老在空中已一口血喷洒而出,惨声高笑道:“哈哈,哈哈!长青一剑已在手,天下谁此更萧骚!好个长青门,好你个萧骁!”他们联手施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闻老者与目连老者口里也一口鲜血喷出,相视一眼,一人惨然道:“怎么他的剑意会在这孩子身上?”然后他们忽同时出手,这次不再指向商裳儿,而是袭向小稚。小稚瘦嫩的臂一挺,原来这剑它真的存在,它叫离骚,可什么又是长青门?什么叫做“长青一剑已在手,天涯谁此更萧骚”?他不管了,他只知他要护住裳姐,如护住这人世他最后的一场珍爱。一股寒气从他手少阳经流入手小阴经,然后,他震颤而出。以他的年纪,就是再勤苦的修为,如何当得六识中三个老者联手进袭?可这长青一剑惯破密宗杂术,他适才出手又在对方不意之间。这一剑,似乎掣出了他骨里的所有骨气。天地间,那是一个孩子第一次昂然击刺的源于他生命的一种绚烂。六识中三个老者不意之下又是动用自己的“六识煞”出手,如果他们用平常武功,本可擒小稚于反掌之间。但以意迫人之术,三个老者也未必及得一个孩童的清傲坚执。

只见舵落口的渡头蓬起一片血雨,那三个老者挫敌不成,再次为自己幻术所伤,他们不敢多停,内腑为己身天听之术所伤极重,飞跃而退。小稚面上惊愕,实在没想到梦中之人刻在自己肩上的“剑”会如此厉害。然后,却觉五脏六腑一阵剧痛,似整个要翻转过来。身中骨中,俱已倦极,似乎那一剑已抽出了他一身的筋骨。他喉中咯了两声,费好大劲咯出一口淤血,人已昏迷倒地。

尾 声 想飞

小稚在江流的声音里苏醒过来,他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商裳儿。胸腑之间,却说不出地难受。他轻轻咳了下,又咳出一口血,低声道:“他叫我十二岁前不可冒用的,看来是真的。裳姐,我是不是要死了?”商裳儿的盲眼中流下了泪。

小稚却轻笑道:“那也好,不管怎么,我不用再刺你的眼睛了,你也没有说出暗湍岩的所在。”身边江水急流如湍,那么奔腾咆啸不管人世间所有悲凉地流泻着。暗湍岩、暗湍岩,暗湍岩也有这样暗流的急湍吗?而什么,什么才是这急急而去的湍流中可以不动的一岩?商裳儿看着小稚,知道不管自己如何虚言安慰,只怕都留不住这个小小的生命了。她轻轻抚着小稚的头,“告诉姐姐,最后你还想要什么?”

小稚张了张眼,看着江边那渐暗的天空,真的,他想要什么?商裳儿的面色坚定起来,一咬牙——就是要面对暗湍岩的九责九罚,此生此世永不见天日,她也要救活他,她也要。但这里却要一个机缘,她紧张地盯着他的嘴,问:“你想要什么?”

如果,人生的急流就在你身边那么湍流而过,如果,所有人世的风暴已卷去你生命中所能拥守的一切,在最后的最后,你想要什么?

小稚最后一眼望了望天空,接着要来的是一个无遮无尽的夜了。夜里,是不是一切最终的梦想终会有实现的一刻呢?他知道,这该是自己最后的一愿了。他的眼皮越来越沉,他在终于闭上那一双如此纯净童稚的眼眸时,口里低低呢喃了一句,商裳儿把耳朵附在他唇边才勉强听到——

小稚的嘴里只有依依稀稀的三个字:“我想……飞……”

岸下江语,湍飞而去,裹挟而去的是一个童稚小儿无多的生命与他无他的纯净。那个孩子在最后的江流里说出了他人生最后最大的奢望:我——想——飞——

人生如枷,而飞翔是梦。江流中一个孩子最后的愿望原来还是想扑闪着他细瘦的臂膀在这疲重的人世里振翼而飞……

第三卷 肝胆